第十四章 到达(第2/5页)
“不太确定,”安妮回答,“开始有三十左右。其中一些被修女院的姐妹们杀死了。”
这听起来很让人吃惊。“你就不知道为什么?”他问。
安妮在回答之前犹豫的时间对卡佐来说太长了。
“我不知道。”她说,“但他们可能杀死了所有的修女。见习生在之前都藏了起来,不知道现在情况怎样。奥丝姹和我从圣梅菲提殿逃了出来,那是一个井底洞穴,出口在你发现我们的地方。我们这是去哪里?”
“回欧绮佤伯爵夫人的翠瓦庄。”
“她能保护我们?我见那里并没有士兵。”
“没错。”卡佐回答,“因为翡由萨节,她把他们遣走了。但为什么那些骑士要追我们?”
“为什么不?”
“难道他们对你俩有特别的怨恨?还是你俩用了什么方法让他们迷恋得如此锲而不舍?”
安妮又一次显得犹豫。“他们会继续追下去,卡佐。”
“为什么?”
“我没法说明。我甚至都没法确定自己是否知道原因。但那是不争的事实。”
这么说她的确知道点儿什么,但不愿意讲出来。他又看了看她。这个女孩究竟是谁?某个北方军阀的女儿?他这是在把自己卷入一场风波之中?
“很好。”他说。无论怎样,他现在已经陷得很深了。他必须弄清此事的缘由。或许还可以有点儿回报什么的。
奥纱女士珊瑚色的裙子飘在东方地平线上,星星也已逐渐消失。他们这会儿走在开阔的田野上,很容易成为骑士们的猎物。他尽力加快步伐。如果安妮是对的,他们还在被追踪,那么回翠瓦庄就等于是在用厄运报答那位伯爵夫人的热情招待了。那地方可以用作防守,但只凭两个剑士和几个女佣可不行。
“这附近有一处旧宅子。”他大声道。有一天查卡托拽着他来这里,希望能找到一个未被打劫的酒窖。而他们也的确找到了一个,但里面所有的酒都变作了醋。“那里可算是一处不错的藏身之地。”他决定了。毕竟,如果他连那些骑士中的一个都没法击败,要是碰到十个呢?二十个呢?他父亲错就错在为了一个错误的理由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对手。他不能犯相同的过失。
安妮没有回答,步伐开始有些蹒跚。她与奥丝姹所穿的凉鞋一点也不适合这种旅行。
阿布罗领主的骏马在天空驰骋,从天际拖出一枚燃烧着的橘红色太阳。卡佐终于看清了那处古老围墙的断瓦残垣。他很想知道那里的水井是否还可以用,因为他此刻口渴得要命。那里的醋已经没了,全都被上一次查卡托报复性地摔得粉碎。
当他听到马蹄声时他们几乎已经走到了围墙边,他转头望去,见到两个骑马的人正在逼近。根本不需要考虑他们是谁,因为他们盔甲上折射的金色阳光显而易见。
“他们也许并没瞧见我们。”卡佐充满希望地说,一面领着她们藏到废园边界的尖顶雪松后面。“快!”坍塌的入口已经被弃置了很长一段时间,仅只剩下几根圆柱,围墙也已残缺不全,高的地方超过头顶,矮的地方只到膝盖。庭院里生满杂草与小橄榄树,一些石块被顶离了原位,仿佛是瑟瓦斯领主自己开垦的一样。远处,马蹄声渐近。
“就跟我离开时一样。”卡佐小声道。入口处爬满蔓藤,梯子还在,不过已经满是尘土与苔藓,还有折断的痕迹。一股冷飕飕的凉气似乎是从酒窖底部发出的叹息。
“难道要躲进去让他们瓮中捉鳖?”安妮拒绝道。
“总比待在露天好,”卡佐指出,“你看这入口多窄,他们骑着马是进不来的,而且也无法施展他们的宰猪刀。这对我有利。”
“你几乎都站不住了。”安妮说。
“对,但一个站不住的达·穹瓦提欧抵得上六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而他们只有两人。”
“你跟我说实话,卡佐。如果我们下去,你能赢吗?”
卡佐耸耸肩:“我不知道。但在露天我赢不了。”这些话他自己听起来很不习惯,尽管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他捧起安妮的手,而她也没有抗拒。“如果在外面,肯定逃不了多远就会被追上。我们不能寄希望于没有可能性的选择。”
虽不十分情愿,两个姑娘还是跟他下去了。
“这里的气味像醋似的。”奥丝姹说。
“很正确。”卡佐回答,“就放在下面。”
忽然整个世界在他眼里似乎变得奇怪起来,片刻后他竟然躺倒在冰冷的石头地上。
“卡佐!”奥丝姹叫着奔到他身边。
“没什么,”卡佐低声说,“有点头晕而已。兴许再来一个吻就治好了。”
“他没法跟他们动武,”奥丝姹说,“他会被杀的。”
“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卡佐指出。
可他们听见了石头地上的马蹄声,离得这么近。
“我需要那个吻。”卡佐耳语道。
他没看见她涨红的脸,但奥丝姹靠过来用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这味道尝起来很甜,仿佛是红酒和洋李,让他回味无穷。或许这就是他此生最后的一个吻了。他也想过问安妮要一个,但她肯定不允许,而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我会把它留作纪念的。”卡佐爬了起来,“现在我很乐意为两位女士抛头颅洒热血。”
他的腿在颤抖,入口附近已经有阴影闪现。
不知为何,他记起了他听过的有关紫色月亮的出处,是儿时他父亲经常给他唱的一首歌。
缥缈云朵何时从天而降?
谷中浓雾笼罩之时。
高山之巅何时遇见大海?
狂风暴雨来临之际。
紫色号角何时现身苍穹?
荆棘老者行走之刻。
他记得这些歌词是因为它们与其他的歌不一样,他从来都不清楚它们所言何物。
现在也一样。
他似乎听到远处有号角声响起。
这世界在玛蕊莉看来忽然变得寂静起来,就好似所有打斗之声都消退至无穷远处。她看着女儿冰凉的脸,想起她婴儿时的样子,想起她六岁时在日光室里把牛奶溅到盖勒地毯上,想起她身穿婚纱走过红地毯。这种静寂紧攥着她的心胸,等待一声悲鸣的来临。
艾瑟妮一定也死了。还有依伦,查尔斯……
但此种静寂只存在于她的内心,铁器铮铮之声仍在继续,尼尔猛烈的叫喊证明他还活着。而除此以外,号角之声越来越响。
起先听起来很遥远,就像是在世界尽头响起一般,而今近多了。忽然她感觉到刺痛,因她意识到那声音不是在接近,而只是在增强。而且其源头实际上离得相当近。
可是在哪里?玛蕊莉很迷惑,但她很快就弄清楚声音出自于枝编工艺的芬葛莉,就是昨天艾瑟妮插满鲜花的芬葛莉。眩晕中,她见到芬葛莉在变,缓慢而确然地在变,仿佛破晓的星星溺死在晨曦的灰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