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魔幻昆虫乐园(第5/9页)

上个周末,阿落的做客处子秀上,两位长辈级的人都不晓得在搞什么飞机,因此今天才有机会正式会见。小破的介绍可算经典:“阿落,同学。”又指猪哥,“猪哥,我爹。”再指辟尘,“辟尘。”顿了一下,“辟尘。”

猪哥听到人家叫他一声叔叔,高兴得嘴都合不拢,点了三四个头以后,悄悄拉过小破问:“你干吗不请女同学回家做客,跟你说了好重要的啊。”

小破相当为难:“我请过了,人家不来。”他一辈子都不撒谎,因此猪哥的心情,失落得和雀跃一样快。他摸摸头,决定还是谈正事,拉过阿落,上上下下打量,转头问辟尘:“你觉得呢?”

辟尘这当儿已经把盘子都收完了,随便瞄了一眼,摇摇头:“这孩子也不大像正常人,你仔细签定一下。”

径直就走,一边还唠叨着:“暗黑三界向来没有昆虫类,昆虫太弱,没法在那儿活,应该不是冲小破来的,否则又要搬家,烦死我了。”

走到厨房门口,唠叨得不解气,转回来叫了一嗓子:“搬家三次等于火烧一次!”

吓了阿落一跳,忐忑地去看小破,一边的猪哥及时做出了解释:“他今天丢失了一块心爱的抹布……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阿落点点头,问:“什么叫暗黑三界,什么是冲着小破来的啊?”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就要花一牛鼻子力气了,所幸猪哥口才便给,客串过说书先生就是不一样。想了一想,言简意赅地答:“暗黑三界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名称,他们的成员对小破很有兴趣,一直在请他回去,呃,做客。”

阿落很理解:“哦,小破不愿意去对吧。”

他的表情不如说是惋惜:“要是有人请我去做客就好了,我一定哪里都去。”还神往了一下,“哪怕是蚊子都好啊!”

所谓祸从口出,诚不我欺。这句话一出口,屋子里的三个人,发现天哐当一声,彻底黑了。

彼时正是下午三点半,天气晴朗,阳光跟广东粽子里的鸭蛋黄一样,金灿灿的到处都是。

但本来明亮透光的窗户上,一下就暗淡了,至漆黑,寂寞到最深处的那种黑。

房子里瞬间暗沉,外面嗡嗡声大作,夹杂着尖锐物体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极之刺耳。但这不是猪哥他们的注意力所在,因为另一件更奇怪的事随之在屋子内发生了,发生在阿落的身上。

坐在沙发上的阿落,穿着蓝白色相间的校服,此时衣物之下,透出淡淡白光,光芒极微弱,微弱到渺茫,却也极有穿透力,不依不饶地闪耀着。在猪哥的眼内,显得无比清晰,他咦了一声,然后灯就亮了。

开灯的是辟尘,温暖的光芒遮盖了阿落身上奇异的光辉。猪哥歪着头,仔细看他,良久说:“辟尘。”

后者应着,一面牛不停蹄走去门边,呼啦一声打开。好家伙,外面是一层一层垒起来,高得可以把天光全部覆盖住的巨大杀人蚊,嘴部和腿上闪烁着雪色的刀锋,他皱着眉头说:“娘的,好多蚊子,等下空气污染指数又要上升了。”

猪哥一把拖过他:“先别关心蚊子,我问你,暗黑三界里虽然没昆虫,但是不是有一种生物,外貌非常像人,但不喜阳光,以纯粹黑暗为能量来源,武器的技巧指数非常非常高?”

一下子给问到这么高难度的专业问题,辟尘居然也没有发怵,愣了一下,立刻点头:“夜舞天。”他同时也醒悟过来,和猪哥一起去盯阿落:“他是夜舞天?”

这段短暂的对话过后,房屋里的氛围非常微妙起来。所有人面面相觑,一动不动,而屋子外面的蚊群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渐渐迫近,堆在门廊上,似有忌惮,不敢进入,来得不知有多少。

阿落在天色突然黑下来的那个时候,感觉自己身体内有一点变化发生。像春笋在清晨的第一场雨后开始生长,像种子在沉睡的泥土里听到惊蛰的雷,像婴儿初次睁开迷蒙的眼,眼前有无限的可能。那点变化从他的小腹处开始,微弱而毫不犹豫地蔓延,四肢百骸,到达心脏,不知道为什么就戛然而止。与此同时,灯光亮起。他的心脏砰砰直跳,简直要跳出嘴巴一样剧烈而慌乱。阿落大口喘气,身体不断颤抖。他的异状都收在其他三个人观察范围内,而其他三个人的神情,也落在他眼里,尤其是小破。

他凝视着窗外,一动不动。平常栗色、总是无忧无虑的眼睛里,有凛冽的蓝影一道一道地划过,像宙斯挥舞的鞭影,晴天上暴烈的霹雳也无法比拟,那其中蕴涵越来越强烈的恐怖意味。

忽然他身体一动,猪哥立刻迎上去,在小破身前挡住那两道渐渐冰冷的视线,把他抱在自己怀里,眼里流露着温柔光辉,轻轻说:“乖,我在这里,一切都很好,我在这里。”

那声音里有爱,也有隐约的悲哀,一次比一次更轻柔,更暖,不断重复十数遍之后,小破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终于抬起头,脸上出现疲倦神色,而瞳仁不再闪烁妖异星光,说:“我上去睡一下。”然后就脱身走了。

猪哥松了口气,拍拍手,自言自语地说:“说不得,还是老子去动手吧。”结果一转身,天色已经又亮堂了,辟尘正站在门口骂骂咧咧:“他妈的,翅膀是长身上的吧,怎么那么不结实,一吹就掉。”

探头出去一看,好嘛,外面怎么跟刚起了海啸似的,漫天满地积聚大量水,植物上,草地上,篱笆上,水里还有什么在扑腾?鱼和螃蟹……

更多的是一对一对巨大的蚊子翅膀,漂浮着。

辟尘你干什么了?

他还在不爽,正往外搬运清理工具,闻言没好气:“我召了一个小型飓风过来吹蚊子,谁知道这混蛋飓风过了趟海。”

敢随便过海的飓风,自然有风之辟尘去收拾。猪哥在他收拾得过于彻底之前,冲出去抢了两个大螃蟹回来,沾沾自喜地嘀咕着:“晚上可以吃蟹黄烧了。”顺手把阿落一拖,拖去了厨房。

进到了厨房,阿落立刻就精神了,把刚才经历的怪事都丢到了脑后,自然而然伸手拿刀,在两只螃蟹背上敲敲,翻过来看看,嘴里念念有词:“海蟹不香,不过够新鲜,做点什么吃好呢……”

猪哥倚在一边,眼神饶有兴趣地放在阿落的手腕上。

那双纤弱无力的手,拿的是厨房里最重的一把刀,辟尘平时斩切大块骨头用的,普通人不要说挥舞起来,连拿都需要两只手。

就是这把刀,在阿落手里,似毫无重量,由他臂指使,正在给螃蟹去壳,剔肉,剜黄。完整的蟹壳,足,鳌,一点点被堆放在操作台上,拼凑成原形,精致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