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安与利(第5/5页)
安犹豫了一下,但仍然把手抽出来:“我要走了。”
利先生扬眉,失落先于失惊,瞬间镇定下来,脊背挺直,问:“为什么?”
安没有看那个女子藏匿的地方,只是垂下自己的眼睛,说:“对不起。”
他的手微微扬起,似要抚摩对方头发,但又很快放下,说道:“你家衣柜不会再活动了,放心。”
转身走出去。从这里离开最快的办法,是跳下楼,他相信那个可以飞翔的女子,将在空中把自己带走,倘若不能,也无非是再摔断两根肋骨——这难受来得比看见利先生失色脸孔要轻松。
那时候他听到利先生叫他:“安。”
你要回来好吗,安?
如果你不能留下,请答应我回来。
无论什么时候。
安可以想象,利先生带着怎么样的神情在提这个要求。
以她的智慧,当然会明白,当一个男人不愿意为你留下来的时候,他通常也不大愿意为了你回来。有时候你能够等到,那是因为他已经无路可走,而这样一个人,早已与你期望,相去千里。
望桑而得榆,等待者是永恒的输家。
明白,但是过不了执著那一关。
最好,我是最后那个例外,上天格外眷顾,给我特别结局。
但上天面对太多这样的祈祷,唯一公平的办法,是统统撒手不管。
安停顿了一下,然后从天台一扑而下。
他衣袂带起的风里,似、隐约、断续,有一声“好。”
利先生一愣,立刻跟着冲过去,楼下空空如也,四周空空如也。
跌坐在地,她狠狠闭眼,但愿张开后便梦觉,一切是幻影。那个重伤垂死的男子,他凛冽纯粹的强悍,交织闭眼沉思时的温柔,各自惊心动魄,受恩时亦威严,眼开是天晴,眼落是天暮。每分钟的对坐里,她只是看不足。
不能说,不愿说,她自以为意志如铁,渐渐化成绕指柔——偏生老天爱作弄,没给一个可以否定,可以剥落的理由。
没理由,没逻辑,一团乱,则不可解。
只得沉溺。
也就是这沉溺,比一切都真实。
利先生擦了眼角一颗泪,狠狠站起来,下了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