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5/6页)

打头那只狼要比其他同伴小一点儿。它嗅嗅我们这方向的气味,微微侧开头,眼睛还在我身上。又有两只狼从树林中悠然走出。狼群分散开来,就像得到了第一只的信号,向我的两侧展开阵势,想要把我合围。它们在围猎,目标是我。“卡茜亚,”我说,“卡茜亚,快走,赶紧跑。”我的心在狂跳,把手从她的手中扯回来,在包里摸索。“卡茜亚,快跑!”我一边喊叫,一边拔出瓶塞,在头狼跃起的同时,向它泼洒出石化魔药。

灰雾在它周围腾起,一尊狼形雕像掉落在我脚边,跟石头一样,它咆哮的长嘴还想咬我的脚踝,却渐渐被石化,动弹不得。还有另外一只狼沾到了魔法烟雾边缘。一波石化咒缓缓向它全身延展,它前爪在雪地上急促踩踏,拼命挣扎。

卡茜亚没有逃走。她抓住我的胳膊,带我后退,逃向最近处的房子,伊娃的家。狼群震怒,发出可怕的长啸声,小的用鼻子触碰那两尊石像,其中一只开始狂吠,它们重新集中,继续向我们逃走的方向追来。

卡茜亚带我穿过伊娃家菜园的篱笆门,把门关上。但狼群像鹿一样轻巧,一下子就能跳过菜园周围的矮墙。没有保护措施的情况下,我并不敢泼洒火焰之心,我今天已经见识过它的威力:如果乱用,它说不定会吞噬我们整个村子,或者整个山谷,我们俩肯定是要被烧死的。相反地,我拿出那个绿色小管,只希望它能转移狼群的注意力,让我们有时间躲进房子里。“它只能种些野草。”此前我问它的作用,龙君曾轻蔑地这样解释说:它温暖又健康的颜色曾让我感觉很友好,跟他实验室里其他冷冰冰的药水都不一样。“还有很多其他种类的杂草;没什么用,除非你想把一块地烧平。”我本以为,等用过火焰之心以后,我可以用它重新绿化我们村的草地。现在我用发抖的双手打开瓶盖,药水在我手边流下:气味很好闻,美好、洁净又清新,让人愉悦的那种黏稠感,像是春天被捻出的草叶汁,我把这些黏稠的液体捧起来,洒在冰雪覆盖的菜园里。

狼群正向我们疾驰。藤条像突然跳起的蛇那样,钻出死气沉沉的菜畦,颜色鲜绿,它们马上缠绕在那群狼身上,粗壮的藤条缠裹住它们的四肢,把它们固定在离我们几英寸远的地面上动弹不得。一切都开始突然疯长,就像一年的时间被压缩成了一分钟,菜豆、蛇麻和南瓜在地面到处延展,果子大到不合情理。尽管白狼们拼命撕咬拉扯,它们还是不依不饶挡住了攻击我们的线路。藤条越来越粗壮,长出刀子那么长的尖刺,有一只狼被树干那么粗的藤条挤死,一个巨型南瓜落下,砸到了另一只,南瓜摔碎,狼也倒地。

我张开大嘴呆看的同时,卡茜亚拉起我就跑,我转身跌跌撞撞跟在她身后。尽管卡茜亚又推又扭,房门还是没能打开。我们转而躲进一个空着的小棚屋,其实本来是养猪的,现在我们硬闯了进去。这儿也没有干草叉之类的东西,因为全在畜栏那里。仅有一把劈柴用的小斧头,勉强能当作武器。我绝望地拿起它,卡茜亚闩上门。其他的狼冲出了绿意爆发的菜园,又向我们冲来。它们人立起来挠门,用嘴撕咬,然后突然停下来,这一静更可怕。我们听到它们的脚步声,突然有一只在棚屋另一端号叫,就在小而高的窗户外面。我们惊恐地转身看时,有三只狼从窗户里飞跃起来,一只接一只跳入。其他的在门外号叫。

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试图想起任何管用的咒语,只要我学过的,能有一点儿帮助也好。也许那种植药水恢复了我的活力吧,就像菜园一样,也或许我就是被吓出精神头来了:我不再觉得累到几乎晕倒,又能施放点儿魔法了,但就是想不起任何有点儿用处的招数。我在狂想,瓦纳斯塔勒姆能不能召唤出盔甲来,说了句“劳塔勒姆?”——我蒙的,把这个跟磨刀咒语混在一起——同时拿起一个薄铁皮做的舀水盘。我本来也不知道这个乱七八糟的咒语有啥用,但至少是抱有一点儿希望的。也许我的魔力想要救我,还有它自己,因为那水盘变平变大,成了一面巨大的盾牌,用厚实的钢板做成。卡茜亚和我蜷缩到棚屋一角,把盾牌挡在身前,狼群向我们扑来。

她从我手里抢过斧头,用力砍它们的爪子和长吻。狼们想把盾牌扯开或者扳倒,卡茜亚见它们就砍。我们俩拼命拉紧盾牌把手。感觉被逼到了绝境,有一只特别精明的狼——它只是一只狼啊——用鼻子把门闩拱开了。

其他的狼全部拥了进来。我们再无路可退,口袋里也没了新奇的魔法。卡茜亚和我互相搂抱,抓紧盾牌。然后,背后那面墙突然不见了。我们向后倒在雪地上,在龙君的脚边。狼群马上整齐划一地向他扑去,一边齐声嚎叫。他只是抬起一只手,念出长到不可思议的一大串咒语,中间居然没有换气。与此同时,那些狼就在空中被折断了,那声音挺诡异,就像折干树枝一样。它们成堆掉落在雪地上,纷纷死去。

狼尸一个接一个在我们身边掉落时,我和卡茜亚还抱在一起。我们抬头看着他,而他低头狠狠瞪着我,脸色好难看,又那么凶,还在那儿喊:“你明明有那么多其他白痴事可做,可你这个半傻的疯丫头却偏偏——”

“小心!”卡茜亚大喊,但已经太晚了:最后那只一瘸一拐的狼,皮毛上沾满南瓜汁,突然从菜园的墙上猛扑下来,尽管龙君转身的同时念出一条咒语,那畜生死掉的同时还是挥出一爪,挠中了龙君的胳膊。三滴鲜红的血珠落在他脚边的雪地上。

他双膝跪倒,抓住自己的手肘。他短上衣的黑色羊毛被扯开了几条大口子。伤口周围,他的肌肉开始中毒变绿。那可怕的颜色止于他手指握住的地方,他指尖发出微光,但小臂上的血管开始肿胀。我在自己口袋里找出那瓶疗伤酏剂。“倒在上面,”他咬着牙说,我本来是要拿给他喝的。我把药水倒在伤口上,我们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但那黑色痕迹并没有消退,只是蔓延速度减缓了一点儿。

“石塔。”他说,额头上布满汗珠。他的下巴几乎咬紧到无法说话,听着,“绍金恩、瓦里苏,阿凯内兹、希尼苏,考卓恩、瓦里苏。”

我愣住了傻看:他没搞错吗?难道是要我念咒语传送我们两人回去?

但他没再说别的,显然是把所有力气都用在了控制毒素扩散方面。我这时才迟钝地想起,他说过的,黑森林得到我的严重后果,尽管我还只是个无用的初级女巫,黑森林却能利用我做出很可怕的事。要是被控制的是他自己,整个王国最强大的魔法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