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说钺帝(第8/9页)

终南山神的虎玄君成婚,方才有微臣出世。”

魇璃暗自心惊,心想原来这背后还有这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水灵殿地处梦川皇城背后的大雪山之巅的水灵洞天,殿外传说是有一个可连通下界的轮回池,不过仅仅用于处治梦川皇族宗室之中犯下重罪之人。寻常时候,那轮回池都只是冰雪围成了一片至清至净的水域,唯每日午时轮回池开启之时,会变得凶险莫测,经轮回池堕入尘寰之人不是魂魄不齐浑浑噩噩,就是肢体不齐聋哑盲昏,而未能带走的肢体也罢,魂魄也罢都被凝固在水灵洞天之外的雪山之巅的万载寒冰之中,经万古而不得周全。魇璃从未踏足过大雪山,一切也只是耳闻,但心中总觉得那处圣地颇为可怕,不觉心念一转:“那轮回池能夺人魂魄,坏人躯体,你父亲怎么能安然逃到下界?又怎么能不被发现?”

鹰隼言道:“是水灵尊霁悠相赠了一把轮回锁和我脸上的这副鹰面,在午时轮回池连通下界之时,带上轮回锁可自由进出轮回池,而不会被轮回池所伤。先父能在下界偷生求存,靠的则是这个可以封印天族灵力的鹰面。”

魇璃也看到了他领口露出的一段黑色细索,伸手拽出来一看,却是块看似平平无奇的玉锁,上面镌刻了一些看不懂的文字符号。她喃喃言道:“就是这个吗?”言语之间轻轻摩挲那块玉锁,突然间摸到玉锁两端的两个活动的突起,不由得奇道,“这是做什么的?”

“不要。”鹰隼刚一开口,却是迟了,魇璃已经下意识地一按,那玉锁咔嚓一声,竟然一分为二,好像是开启的两片贝壳,中间漫出一片蓝光,显出一个正在梳妆的美妇人的影像出来。只见一双美目眼角上扬,高耸的发髻上缀满各色珠宝钗簪,好像是恨不得把所有首饰都一起戴上,美固然是美得富贵逼人,但看起来也无比浮夸。

魇璃与那美妇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都是面露惊讶之色。然后听到浮光之中那个美妇人连珠炮问道:“你谁啊?青天白日地压着我儿想干吗?隼儿,你在做什么?现在的年轻人怎生如此荒唐……”

魇璃下意识地将张开的轮回锁合拢,一时间浮光没了,美妇人也没了。竖井里只有撑着洞壁的鹰隼和她。

鹰隼费力地咽了一口唾沫:“那是……我阿娘……”

“终南山神虎玄君吗?”魇璃一下子反应过来,“你可以用这个轮回锁和下界联系?”

鹰隼面露尴尬之色:“当年先父通过轮回井下界的时候,不慎遗失了轮回锁的锁扣,锁扣掉入终南山中的浣心湖,而浣心湖就是阿娘的妆镜。当年先父第一次打开轮回锁,看到的就跟你刚才看到的一样,是正在梳妆的阿娘。”

魇璃听鹰隼说起父母初识之事,蓦然一呆随后转念一想,喃喃言道:“原来你和我一样,只有一半的天人血统……”言语之间,不免有些自怜之意。

鹰隼叹了口气:“想要灭绝赤邺皇族的人,便是想一统天道之人。当初阿娘让我一直戴着这面具,就是为了掩饰我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以免再引来杀身之祸。也得益于不属于天道的另一半血统,所以无人得知我的真正身份。”

魇璃心想此话不假,难怪他虽有驾驭天火的本事,藤州遇险之时也宁愿力取而未动用这霸道之极的御火之术,便是不想惊动神通广大的天君。当年众多皇裔在守卫森严的禁宫之中尚且被阴谋刺杀,便是因为落到了明处,防不胜防。倘若他是血统纯正的天道皇裔,只怕早就引起注意,死无葬身之地了。也难怪幼时父皇总把身为紫金帝嗣的魇桀带在身边,想来也是为了防备天君的刺客,到也非一味偏心。想到此处,魇璃忽而心念一动,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来:“那为何你今日又使出这御火之术来?难道就不怕被人识破身份,惹来杀身之祸吗?”

“啊?”鹰隼不由语塞。刚才破例使出御火之术,也就等于在人前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自是非他所愿。但那时候见魇璃情况危急生死一线也就顾不上许多,此时被魇璃问起,倒是不知如何回应了,许久方才沉声道:“微臣重责在身,帝女安危要紧,其他的也顾不得了。”

魇璃叹了口气:“鹰隼,你可不可以用些新鲜的托辞搪塞于我?你既是赤邺皇族后裔,又何来的君臣之分?”

鹰隼喃喃言道:“赤邺早已湮没,鹰隼不敢再以帝裔自居。唯独是先父亡故之前念念不忘寐庄大帝活命之恩,加上得水灵尊点化,是以命我重投天道,以臣子的身份辅佐梦川国主……”

“如此说来我父皇是知道的?”魇璃沉吟片刻问道,见鹰隼点头,又继续问道,“其他人呢?”

鹰隼摇摇头:“除了圣上,便只有帝女和适才殿上的忘渊君臣见过微臣使用御火之术,不过想来很快这就不再是秘密了。”

魇璃微微一笑:“你放心,我猜你的身份以后也不会有太多人知道。”言语之间捂着鹰隼眉心的手掌缓缓地移到鹰隼脸上,纤巧的手指轻轻地描着鹰隼的眉际,“从我把铘送回国的那一刻起,忘渊和风郡的关系就不可能回到昔日的光景了。铘回忘渊,也就等于松掉了风郡箍在钺帝脖子上绳子,除非他甘心再让风郡掐着自己的脖子,选择把铘送回风郡……相对而言梦川和忘渊的局面并未改变,所以依旧可维持相互制约的安全距离。钺帝老谋深算,自然也深谙游戏规则,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权衡之下会觉得与梦川联盟更划算一些,也自然乐意给风郡多留一个使绊儿的狠角色,所以绝对不会把你的身份

张扬出来。”

魇璃的手指在鹰隼眉际带起一阵难言的酥麻,他本是血气方刚,加上对魇璃早有爱慕之意,如此亲昵暧昧的举动,怎不让他心猿意马?奈何而今悬身深井之上,心痒难耐,却是半点动弹不得,唯有涩声讨饶: “帝女休要戏耍……若是失手摔将下去,只怕……”言语之间,自不由地面红耳赤,头顶冒汗。

魇璃暗自偷笑,俯首在鹰隼鼻尖之上轻轻地啄了一下,懒懒言道: “你不是口口声声以微臣自居么?为人臣者自然以我这帝女的性命为重,想来也不会松手摔死我吧。”

鹰隼无言以对,心知魇璃是在恼他总是以君臣之礼而刻意回避才故意如此,一时间百感交集,喜忧参半。忽而一股轻柔的鼻息在耳际轻拂而过,不由得心痒难耐,唯有死死撑住井壁,徒劳地喘息道:“帝女……而今身在险境,不……不太合适……”言语之间两个眼珠因为注视着魇璃的面庞越来越近,而不自然地挤到了贴近鼻梁的眼角处,看起来又是窘迫又是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