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梅儿(第6/7页)

我又回忆着讲起了加冕巡游——为了掩饰与湖境人交接细节的盛大游行。梅温废除了《加强法案》,结束了湖境之战,与艾丽斯订婚。他处心积虑地换得了国内的好感,因终止战争——而非终止战争的破坏——而受到好评。

“婚礼之前,银血族的贵族都回到了宫里,梅温也有好一阵子没理会我。然后就是婚礼了。与湖境人的同盟关系缔结。再之后就是风暴——你们的风暴。梅温和艾丽斯乘着地下列车逃走了,我们却被截开了。”

这不过是昨天的事,我回想起来却像是在做梦。混战的场面激起了我的肾上腺素,记忆恢复了痛苦和恐惧。“我的警卫把我拖回了白焰宫。”

我停住了,犹豫起来。即便是现在,我也仍然不敢相信伊万杰琳做过什么。

“梅儿?”卡尔碰碰我。他的声音和拂过来的手都是那样温柔。他其实和其他人一样好奇。

面对他要比面对别人容易些,只有他明白我的逃脱是多么离奇。“是伊万杰琳·萨默斯拦住了我们。她杀了亚尔文家族的警卫,然后把我……放了……她打开了我的镣铐。我完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一阵静默笼罩下来。我最大的死对头,那个时刻威胁着要杀了我的女孩,那个冷酷坚硬似乎没有心的女孩,竟是我眼下身处此地的关键。朱利安完全没有掩饰他的惊讶,他那稀疏的眉毛都要融进发际线里去了。但卡尔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反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着。他是觉得——自豪吗?

我没有力气去猜测,也没有力气去描述萨姆逊·米兰德斯的死——他让我和卡尔自相残杀,最终死于我们两人联手的火葬台。

“其他事你们都知道了。”我讲完了,精疲力竭,仿佛讲述了几十年一般。

戴维森首相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子。我以为他要提问,他却打开小橱柜,给我倒了一杯水。我没碰。我现在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被陌生的人控制,我心中仅余的信任不多了,我不想把它浪费在任何初识的人身上。

“轮到我们了吗?”卡尔问。他向前倾着身子,热切地想要开始由他主导的“审讯”。

戴维森点了一下头,嘴巴抿成了一条线,看不出什么情绪:“当然。我猜,你们可能很想知道我们在皮蒙山麓做了些什么,以及我们是如何拿下一座皇家空军基地的?”

没有人接茬儿,戴维森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正如你们所知,在过去的这一年里,红血卫队开始深入湖境之地活动,并逐渐扩散到了诺尔塔。法莱上校和法莱将军对此尽心尽力,我在此对他们的工作表示感谢。”他分别对他们点点头。“按照你们的司令部的命令,类似的活动也在皮蒙山麓展开。渗透,控制,夺取。事实上,这里是蒙弗与红血卫队最早会师的地方,而红血卫队一直到去年为止,都犹如遥不可及的想象。但红血卫队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我们拥有共同的目标。与你们的同胞一样,我们也在寻求机会,推翻专制压迫的银血族统治者,扩张我们的民主共和国。”

“看起来你们已经做到了。”法莱指了指屋里。

卡尔眯起眼睛:“怎么做到的?”

“我们将主力放在皮蒙山麓,是因为这里的政体相当不稳定。大公和女大公各自统治其领地,但同时受制于同一阶层选出的大公,局势岌岌可危。他们有的占有大片领土,有的则只拥有一个城市,甚至几平方英里的农场。权力不稳固,导致常有变局。目前,低地公国的布拉肯大公是最高统治者,他是皮蒙山麓最强大的银血族,拥有最广大的领土和最丰厚的资源。”戴维森挥了挥手,拂过墙上的那枚纹章,他指着中间的紫色星星说道,“在他所拥有的三座军事基地中,这是最大的一座,现在让与我们使用了。”

卡尔吸了口气:“你和布拉肯合作?”

“他为我们工作。”戴维森自豪地答道。

我的思绪却转向了别的地方:一个银血王族,竟然会任由一个看似要夺去他一切的国家予取予求?这听起来很荒唐,但我突然记起坐在身边的是什么人了。

“两位大公是代表布拉肯去见梅温的,他们向我提了一些问题,”我眯起眼睛看着戴维森,“是你叫他们问的?”

托尔金斯将军在座位上动了动,清清嗓子说道:“达拉修斯和亚历山德雷曾宣誓与布拉肯结盟,至于他们与梅温国王的关系,我们一直不甚清楚,直到他们死于那次暗杀。”

“得益于你的缘故,我们知道了个中原因。”萨利达说。

“那么幸存者呢?达拉修斯,他反对你们——”

戴维森缓缓地眨着眼睛,眼神空洞,难以捉摸:“他反对我们。”

“噢。”我咕哝着,思索着那位皮蒙山麓的大公可能的死法。

“那么其他人呢?”上校不依不饶地问,“迈克尔和夏洛特,失踪的王子和公主呢?”

“他们是布拉肯的子女。”朱利安说道,他的声音紧绷绷的。

一阵不安席卷了我的全身:“是你们带走了他的孩子?为了迫使他合作?”

“控制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就能控制这个沿海国家,控制所有资源。”托尔金斯冷哼一声,摇了摇头,她的白发随之拂动。“合算的交易。想想吧,要是一分一寸地争夺,我们得牺牲多少人。再说,蒙弗和红血卫队确实获得了长足的进步。”

我想到那两个孩子——也许是银血族,也许不是——他们被囚禁控制起来,就是为了让他们的父亲就范,我的心缩紧了。戴维森从我脸上读到了这些情绪。

“他们被照顾得很好,应有尽有。”

头顶上的灯泡闪烁起来,就像飞蛾扑扇翅膀。“监牢就是监牢,无论你怎样粉饰它。”我讥刺道。

他也没退让:“战争就是战争,梅儿·巴罗,无论你的意图有多善良。”

我摇摇头道:“好吧,太糟了。节省了那么些兵力,却又牺牲他们来救出一个人,这也是合算的交易吗?用他们的命换我的命,合算吗?”

“萨利达将军,最后的统计数据出来了吗?”首相问道。

萨利达点点头,背诵道:“在前几个月里,共有一百零二名阿尔当被诺尔塔军队征募入伍,其中六十人担任婚礼当日添配的卫戍工作。这六十人均获营救,并在昨晚做了报告。”

“这一成果相当程度上得益于打入内部的萨利达将军,”戴维森拍了拍她宽厚的肩膀,“加上你,我们从你的国王手中一共营救出六十一名阿尔当。他们有饭吃,有地方住,还可选择继续参与工作或重新安置。此外,我们还对诺尔塔财政厅进行了大范围突袭。战争代价高昂,营救无用或羸弱的犯人只会让我们离目标更远。”他顿了顿,“这回答你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