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梅儿(第2/5页)
雷声滚滚,秒秒逼近。蓝色的闪电炸裂层云,绕着科尔沃姆猛击猛撞。在塔顶上,艾拉瞄准城墙之外发起致命的袭击。一座冰桥在她的进攻下碎成两半,塌了下去——但它很快就在半空中重新凝结,重新成形,由不知躲在哪里的冰槊者操纵着。爆破者也瞄准那些晶莹剔透的巨大冰块,用爆破异能把它们炸碎。可碎掉的冰碴儿又悄然回转,飞掠向其他塔楼。我的左边亮起了绿色的闪电,雷夫的鞭形闪电将一大群湖境人打得四散逃窜。可他的进攻遭到了水墙抵挡,电能被吸走了。不过,水挡不住子弹。法莱不停地扫射,击中了好几个银血族。他们的尸体没入了黑暗之中。
我将注意力转移到最靠近的冰桥上。我关注的不是冰,而是那些从黑暗中冲出来的敌人。他们身穿蓝色的盔甲,佩着甲板,头戴头盔,这都让他们看起来有几分不像人类。因此,夺其性命更容易些。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往前冲,不断靠近城墙,犹如无脸猛兽组成的蛇行队伍。紫色的闪电从我弯曲的双手中涌出,刺向他们的心脏,从一身盔甲跃向另一身。金属不断升温,由蓝色变成了红色,敌兵痛苦地坠下了冰桥。但更多的人从风暴中拥出,前仆后继。这是一片杀戮之地,是一条死亡通道。我已经数不清自己杀死了多少人,眼泪在脸颊上冻结成冰。
突然,城墙开始开裂,一块块地互相剥离。震荡性的重击摇晃着我的骨头,紧接着又是另一击。裂缝在变宽、变大,很快就把我脚下的平地变成了深渊边缘。我连忙跳向卡尔那里,才没掉下去。树根从裂缝中冒了出来,每一条都有我的胳膊那么粗,而且还在不停生长。它们像巨型手指一般撬动着石头。裂缝如蛛网密布,犹如石头做成的闪电。拉伸张力之下,城墙摇晃起来,岌岌可危。
万生人。
“城墙要倒了,”卡尔吸了口气,“他们会把城墙推开,把我们一网打尽。”
我握紧了拳头。“除非,除非怎么样呢?”我问。可他空洞地瞪着眼,困惑不已。“我们必须得想出办法来!”我说。
“风暴。只有平息掉风暴,获得良好视线,我们才能施展优势……”他一边说,一边用火焰去烧那些靠近的树根。烈焰烧焦了植物,阻截了它们的蔓延。树根退回去了。“我们需要织风人,需要他们把乌云吹散。”
“拉里斯家族。那我们只能坚持着等他们赶来?”
“坚持,坚信,这就够了。”
“好吧。至于这个……”我冲着越来越宽的裂缝努努嘴。要不了多久,银血族士兵就会从那里冲进来的。“给他们来个爆炸式的欢迎吧。”
卡尔点点头,明白了我的意思。“爆破者!”他在呼啸的风雪中大喊,“到下面去!做好准备!”他指了指紧贴外墙内壁的一条街道——湖境人想冲进来,那里是必经之路。
十几名爆破者听从他的命令行动起来,离开原来的位置,到街上去。我的双脚不由自主地想要跟他们一起去,但卡尔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差点儿让我滑倒。“我没让你去,”他吼道,“你就在这儿待着!”
我连忙把他的手掰开。他抓得太紧,沉重得像静默石镣铐。身处混战的中心,我发觉自己一直在回溯过去,不停地想起那座囚禁我的宫殿。“卡尔,我得去帮爆破者们守住街道。我可以的。”黑暗之中,他古铜色的眼睛目光炯炯,像两根蜡烛上的红色火焰。“如果他们破开城墙,我们就会被包围。那样的话,要担心的可就不仅仅是风暴了。”
他的决定很快——很蠢:“好,我这就去。”
“他们需要你在上面。”我用手掌按着卡尔的胸膛,把他推开。“法莱,唐森,阿卡迪——还有战士们,他们需要将军守在阵线上。他们需要你守在这里。”
要不是战况紧迫,卡尔肯定还会跟我争一争的。但他只是碰了碰我的手。没有时间考虑其他了,尤其是,我说的没错。
“我会没事的。”我说着就跳开,顺着冰冻的石头滑了下去。风暴吞没了他的回答。有那么一瞬间,我为卡尔担心不已,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就此一别,生死两隔。但下一刻我就抹掉了这样的思虑。没时间想那个了。我必须全神贯注,全力以赴。我必须活下去。
我拔脚冲下楼梯,冰冻的栏杆从我弯着的手掌中滑过。在街上,在狂风之外,空气温暖得多,积水也都干了。冰和水全都集中在上方,进攻着科尔沃姆城墙的守军。
爆破者们面对着城墙,底部的裂缝每一秒钟都在变大。在塔楼上,裂缝有几英尺宽,而在这里的裂缝则只有几英寸宽——不过仍在不停开裂。一阵震动穿过石头,我脚下的土地中有一股爆破或地震般的动能袭来。我吞了口唾沫,想象着城墙另一边的铁腕人——他的拳头正一下接一下地擂动着地基。
“等待时机。”我对爆破者们说。尽管我并不是军官,但他们全都看着我,听从我的命令。“明确他们冲进来之后再爆破。我们可不能帮倒忙。”
“我会尽量长时间地挡住缺口。”身后有人说道。
我转过身,只见戴维森的脸上淌着一道道的血痕,灰色的血迹正慢慢变成黑色。他看起来很苍白,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迟滞。“首相。”我冲他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答我。激战令他茫然若失——真正的战场和作战办公室可是大大不同。
我用闪电作为进攻部队,把那些树根当作地图,让闪电沿着植物的组织蜿蜒盘旋。我看不见远处的万生人,但能感觉到他。尽管稠密的树根有些牵绊碍事,我的电火花还是击中了他的身体。远方的战栗回荡在石头裂缝间,仿佛能压过四周的混乱嘈杂被我听到。
然而,银血族用来破拆城墙的,并非只有万生人而已。马上有人接替了他。以石块的震颤和开裂情形来看,那是个铁腕人。碎石和灰尘随着他的一击又一击从裂缝中扑了进来。
戴维森站在我的左侧,微张着嘴巴,呆住了。
“第一次打仗?”我咕哝着,而这时又有雷震般的一击袭来。
“不算是吧。”他的话令我惊诧不已,“我以前是个当兵的。有人说我也在你的名单上?”
戴恩·戴维森。这个名字一下子跃入我的脑海,像蝴蝶扑闪着翅膀在颅骨箱子里乱飞。我努力地,慢慢地,犹如趟过泥潭似的想起来了。“朱利安的名单。”
他点点头。“雅各是个睿智的人,把没人留意到的蛛丝马迹连接起来了。是的,我曾是军团要处死的诺尔塔的红血族。不是因为犯了什么错,而是因为我的血有罪。我逃脱了,那些军官却给我标上了‘已处死’,这样他们就不必承担走失犯人的责任了。”他舔了舔冻裂的嘴唇,“我逃到了蒙弗,沿途遇到不少像我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