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内利先生,或曰仙灵鳏夫(第7/10页)
我做梦也没想到有这等好运!虽然不敢相信,但我不由自主地反复想着这个念头。没人比我更喜欢大笔的财产了,而且我这种愿望也并非完全出于自私,因为我一直坚信我是理应拥有财富的人。要是我继承了那些领地,我就可以用科学方法成倍地增加收成(不少先生都在这么干)。我会密切关注雇农和仆人们的生活,让他们过得快活。也许我可以卖掉父亲的土地,改在德比郡买一份田产,然后和玛丽安或者伊莎贝拉结婚,这样我就可以每周骑马到永望村,就每一件事情详细询问盖瑟柯尔夫人,然后给她和埃德蒙夫人提出建议。
1811年12月8日早上7点
黛朵·普蒂菲还是没有消息。先前我和埃德蒙夫人说她和吉卜赛人跑了肯定是错怪她了。我们详细询问了周围的农民、牧人和旅店老板,自仲夏以来,谁都没见到有吉卜赛人来过。今早我决定去拜访黛朵的母亲格罗索普太太。
当天早上8点
我的心情真是大起大落!不到十二个小时之内,我经历了大喜大悲。想要继承父亲的遗产,我真是个傻瓜!倒不如去地狱里租块地算了!我现在是真该下地狱了,我罪有应得。我太失职了!我令全教区的人受到威胁。全教区的人!我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如何保护他们免受伤害。
我去拜访了格罗索普太太。这可怜的女人用围裙包着头,为黛朵痛哭不已。我对她说,埃德蒙夫人和我计划在德比和谢菲尔德的报纸上刊登广告,寻找见到过黛朵或和她说过话的人。
“唉!”她叹气道,“这没用啊,先生,因为我很清楚她在哪里。”
“你知道?”我非常不解,“那你为什么不把她接回来?”
“如果不是约翰·常青履掠走了她,我肯定会去的!”她叫着。
“约翰·常青履?”我惊讶极了。
“是啊,先生,”她说,“你肯定不知道约翰·常青履吧。埃德蒙夫人不喜欢听到这种事,她只说是我们无知。但是我们这些乡下人都知道约翰·常青履,他是这附近一个非常强大的仙子。唉!据我所知,从创世之初他就活着了,他一直统治着我们所有人。我想肯定是因为无望宅添了个仙灵婴儿——无望宅是他的住处——他得找个奶水充足的健康姑娘。”
我实在无法相信。但也不能说不信。我只知道我呆呆地坐在那儿,惊讶得半天没说话。之后那可怜的妇人忘了自己的不幸,却开始关心起我来。她摇了摇我的肩膀,又找埃德蒙夫人要了些白兰地。我一口干了白兰地,然后径直去了盖瑟柯尔夫人的马厩,让约瑟夫帮我给贵格装上鞍辔。我正要出发,埃德蒙夫人跑来看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时间了,埃德蒙夫人!没时间了!”说完我策马离开。
到约翰·常青履家,丹多出来应门,说主人不在家。
“没关系,”我颇有自信,微笑着说道,“今天我不是来找约翰·常青履的。我来看望我的小兄弟,那可爱的小精灵……”我特意用了“精灵”这个词,丹多也没反驳,“……我前几周才将他接到这个世界上来。”丹多说那孩子就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
那房间又大又空,有股腐木混合泥灰的味道。墙上满是水渍和老鼠洞。屋子正中间,一把奇形怪状的木头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轻女人。一根铁条横在她面前,她不能站起来。她的脚也被铐起来,用生锈的链子拴着。她怀里抱着的正是约翰·常青履的孩子。
“黛朵?”我叫她。
她笑着回答:“什么事,先生?”我的心一下子沉下来。
“我是永望村新来的教区长,黛朵。”
“哦,先生,很高兴见到您!我真想站起来向您致意,不过您一定会原谅我的,一定会的。这小家伙今早胃口很好!”
她亲了亲那可怕的小东西,还把它叫作天使、小蚂蚁、亲爱的小宝贝。
“你怎么到这儿来的,黛朵?”
“哦,常青履先生的仆人那天早上把我带走了。他们不是把我安顿得很好吗?”她快乐地笑着,“我一下子被带上山,然后又被放进马车里!我跟他们说根本不用这么费事,”她说着又亲了亲那孩子,“只要这可怜的小宝贝需要,我很愿意喂养他。不过,唯一不好的是我不能照顾自己的孩子,常青履先生说我必须放下自己的孩子,哪怕天使跪下来求他也不行。这真是遗憾,先生,我完全可以照顾两个孩子。”
为了证明这点,她毫不害羞地露出胸部,在我这毫无经验的人看来,应该是非常丰满。
她很想知道谁在照顾她的孩子。我告诉她是安妮·哈格里夫斯。她很满意,而且再三强调安妮的胃口很好。“说实话,先生,我找不到哪个姑娘比她更喜欢吃布丁的了。她的奶水肯定更甜更充足,您觉得呢?”
“唔,肯定的,埃德蒙夫人说小霍雷肖·亚瑟长得很壮实。黛朵,他们在这儿待你怎么样?”
“哦,先生,您怎么会这么问呢?您没看见这镶满珍珠和钻石的黄金椅子吗,还有这立着水晶柱子的房间,这玫瑰红的天鹅绒窗帘?先生,您肯定不相信,因为我自己都不大相信,到了晚上,我睡在铺了六层羽毛垫子的床上,枕着六个丝绸枕头。”
我只能回答这真是太好了,又问她吃喝是否足够。
有焙猪排、李子布丁、烤奶酪、面包和饮料——按黛朵·普蒂菲的说法,无望宅里应有尽有,好东西一眼望不到头;可是我知道,那实际上只是发霉的面包皮,因为她脚边上的破盘子里就放着这东西。
她还坚信人家给她穿的是带钻石纽扣的天蓝色天鹅绒裙衣,她心满意足地笑着问我衣服是否好看。
“你真是漂亮极了,黛朵。”听我这么说,她很高兴。但是我真正看见的不过是她被带走那天的褐色旧衣服,而且又脏又破。她的头发上沾满了仙灵小孩的口水,额头上流的血在她左眼上结了痂。她整个人看起来实在令人心酸,我对她满心怜悯,于是舔舔手指头,替她把眼皮上的血迹擦掉。
我正想问她可不可以离开这把镶满珍珠和钻石的黄金椅子,身后突然传来了开门声。我一转身,看见约翰·常青履进来了。我很希望他问我在这里干什么,但是他完全没理会我,只是弯腰检查椅子和脚镣。和屋里所有的东西一样,椅子和脚镣也很旧了,他当然会觉得不牢靠。检查完了之后,他起身微笑着面对我。
“你愿意留下来和我喝一杯吗?”他问,“我有些很特别的事情要问你。”
我们去了书房。他倒了两杯酒,对我说:“兄弟,我想问问你,在我的英国领地里住的那家子女人叫什么名字?她们在我的花销中算是最重要的,不过我忘了她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