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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5年——按照他的估算——萨玛科纳开始了他逃离昆扬的最后一系列尝试。他的新机会来自一个始料未及的源头——他所属的友爱团体里的一名女性,她对撒托以往奉行一夫一妻制婚姻的年代尚有一些世代相传的记忆,因而对他产生了某种奇异的个人迷恋情感。这位女性名叫缇拉-尤布,属于贵族阶层,拥有中等的美貌和至少平均水准以上的智力,萨玛科纳对她有着非同寻常的影响力,最终成功地引诱她帮助他逃跑,向她承诺她将会陪他一起离开昆扬。偶然性在事态进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因为缇拉-尤布来自一个古老的大门领主家族,口头传承的知识告诉她,至少有一条连接外部世界的通道在大封闭时期之前就早已被大众遗忘。这条通道的出口位于地表平原地带的一个土丘上,因此既未被堵死也无人看守。她解释说古老的大门领主不是看守或哨兵,而是仪式性和经济上的土地业主,类似拥有采邑的封建贵族,存在于昆扬与地表切断联系之前的年代。她的家族在大封闭之时已经完全没落,因此他们的大门被彻底忽略了。后来他们严守存在这么一条通道的秘密,将其视为某种世袭秘密——那是自豪感的来源,隐藏力量的象征,以此抵消时常令他们烦恼的失去财富和影响力的感觉。

萨玛科纳狂热地将手稿整理成最终形态,以防他遇到什么不测。他决定只带五头兽类能驮动的用于微小装潢的纯金锭踏上征程——按照他的计算,它们足以让他在他的世界里成为拥有无尽权力的显赫人物了。在撒托居住四年之后,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勇气,可以直视那些畸形恐怖的杰厄-幽斯,因此他不会害怕使用它们。然而等他回到外部世界,他会立刻杀死并埋葬它们,找个地方存放黄金,因为他知道只需要瞥一眼它们就能吓疯一名普通印第安人。然后他会组织一支可靠的队伍将宝物运往墨西哥。他允许缇拉-尤布分享财富,因为她无论如何都并非毫无魅力。但他大概会安排她留在平原印第安人之中,因为他并不热衷于保留与撒托的生活方式之间的联系。就妻子而言,他当然会选择一位西班牙的淑女,最差也得是具备外部世界正常血统、有着靠得住的良好背景的一名印第安公主。然而目前他还需要缇拉-尤布担任向导。他会把手稿带在身上,装进一个用神圣的磁性图鲁金属铸造的书籍圆筒。

远行过程记录在手稿的补遗之中,这些文字是后来添加的,笔迹显得潦草紧张。他们极为谨慎地做足了预防措施,选择人们休息的时间段出发,尽可能远地沿着城市地下光线昏暗的隧道前进。萨玛科纳和缇拉-尤布乔装打扮成奴隶,背着装口粮的行囊,徒步领着五头负重的兽类,很容易就被别人误认为随处可见的工人。他们尽可能只走地下通道——他们利用了一条人迹罕至的漫长岔路,它曾是通往现已沦为废墟的勒萨城郊的机械运输装置所走的隧道。他们在勒萨的废墟中回到地表,随后尽可能迅速地穿过蓝光照耀下荒凉的尼斯平原,赶往低矮丘陵组成的戈赫-扬山脉。缇拉-尤布在那里彼此纠缠的灌木丛中找到了弃用已久、近乎传说的入口,走进早被遗忘的隧道。她此前只见过一次——无数年以前,她父亲带她来到这里,向她展示这个象征着家族骄傲的历史遗迹。想驱赶背负重物的杰厄-幽斯穿过拦路的藤蔓和荆棘是非常艰难的工作,其中一头兽类显示出不服从的态度,因而造成了极为可怕的后果——它飞奔逃离队伍,挥动它可憎的蹄垫,带着背上的黄金等物跑向撒托。

在蓝光火把的光线下穿行于潮湿而憋闷的隧道中是宛如噩梦的经历,他们向上爬,向下爬,向前爬,又向上爬,自从亚特兰蒂斯沉没以来的千万年间,这里不曾迎来过任何人的脚步。途中某个地方,缇拉-尤布必须诉诸非物质化的可怕能力帮助她自己、萨玛科纳和负重的兽类穿过一段被地层移动彻底堵死的隧道。对萨玛科纳来说,这是一种恐怖的体验。尽管他经常目睹其他人非物质化,甚至自己也练习到了梦中投射意识的那一步,但他在此之前从未成为过非物质化的目标物。然而缇拉-尤布对昆扬的各种技艺都非常熟悉,两次变形都完成得绝对安全。

他们于是继续在遍布钟乳石的恐怖地洞中穿行,每个转弯处都有怪诞的壁雕睨视他们。他们交替宿营和前进,萨玛科纳估计他们行进了三天,然而实际上也有可能更短。他们最终来到一个非常狭窄的地方,自然形成或粗略开凿过的岩壁让位于完全由人工垒砌、刻着可怖的浅浮雕的墙壁。这段隧道向上陡峭地攀升了大约一英里,终点有一对宽阔的壁龛嵌在左右两侧墙壁里,伊格和图鲁那结满硝石的恐怖雕像蹲伏其中,隔着隧道互相瞪视,一如它们在人类世界最年轻的时候那样。隧道在此处变成一个人类修建的带有庞大拱顶的圆形房间,墙壁上满是可怖的雕纹,对面能隐约看见一道拱门里是一段台阶的起点。根据家传的故事,缇拉-尤布知道此处肯定非常接近地表,但不确定究竟有多近。他们就地扎营,这本来应该是他们在地下世界的最后一次歇息。

过了几个小时,金属碰撞的铿锵声和兽类行走的脚步声惊醒了萨玛科纳和缇拉-尤布。伊格和图鲁神像之下的狭窄隧道里射出了泛蓝色的辉光,真相立刻变得显而易见。撒托发出警报,行动迅速的追击者前来逮捕逃跑者,后来他们得知,通风报信的是在遍布荆棘的隧道口背叛主人逃跑的那头杰厄-幽斯。抵抗显然毫无用处,他们束手就擒。一行十二个骑着兽类的追击者存心表现得彬彬有礼,他们立刻踏上归途,双方没有交流一个字或一个念头。

这是一段不祥与压抑的旅程,为了通过堵塞之处,他不得不再次承受非物质化和重物质化的折磨,先前逃向外部世界时因为希望和期待而减轻的恐惧此刻变得愈加可怕。萨玛科纳听见抓捕者讨论要尽快用强辐射线清理这块地方,因为以后必须在未知的地面出口处部署哨兵。他们将不允许地表居民进入通道,因为假如有人在得到恰当处理前逃出去,就有可能觉察到地下世界有多么广阔,从而产生足够强烈的好奇心,带着更强大的力量回来查看。在萨玛科纳抵达之后,其他所有通道都驻扎了哨兵,连最偏远的大门也不例外。哨兵来自奴隶阶层、活死人伊姆-比希和丧失资格的自由人。按照西班牙人的预测,数以千计的欧洲人将会在美洲平原上驰骋,因此每条通道都是一个潜在的危险源。它们必须得到严密的把守,直到撒托的技术专家蓄积能量,一劳永逸地彻底隐藏入口,他们在过去精力更旺盛的时候曾这么处理过许多条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