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9/17页)
她们转身跑开。希瑞扶着一瘸一拐的金发女孩。
“你自找的。”邦纳特眯起苍白的眼睛,转动剑身。
“自找的?”卡西尔·莫瓦·迪弗林·爱普·契拉克重复道,“不对。这是我的宿命!”
他们冲向彼此,激烈交锋。他们的剑刃相互碰撞,走廊里回响起金铁交击之声,令大理石雕像都开始震颤、瑟瑟发抖。
“不赖嘛。”他们各自退开一步,邦纳特喘息着说,“不赖嘛,孩子。但你不是猎魔人,那个小婊子想骗我。现在轮到你了。准备去死吧。”
“口气不小。”
卡西尔深吸一口气。刚才的交手让他明白,他获胜的机会十分渺茫。老杀手身手极快,力量也大得出奇。他唯一的不利因素是刚才为追赶希瑞而拼命奔跑了一阵子,而且精神极度紧张。
邦纳特再度发起进攻。卡西尔招架,回砍,俯身,跃起,抓住对手的手腕,将他推向墙边,并用膝盖撞上他的腹股沟。邦纳特抓住他的脸,将剑柄砸向他的侧脑,一下,两下,三下。卡西尔挡住了第三下攻击。他看到剑刃的反光,本能地举剑招架。
但他的动作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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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弗林家族有一条必须遵守的传统,就是死去亲属的遗体必须安置在城堡的军械库里,家族全体男人都必须去那儿守灵一日一夜。女性则聚集在城堡的偏远角落,免得打扰到男人,毕竟哭泣和晕倒会影响男人的心境和思绪。
在维可瓦罗的贵族阶层中,就连女性也不会随意哭泣和流泪。这会被视为很不得体,甚至是非常耻辱的行为。但迪弗林家族的传统有所不同,也没因世人的眼光而改变。应该说,他们完全没有改变的意思。
卡西尔十岁那年,他最小的哥哥艾尔里尔在那赛尔阵亡,遗体躺在城堡的军械库里。根据传统和习俗,当时只有十岁的他并非成年男人,也就没资格同其他男人一起站在敞开的棺木周围,但他们允许他默不作声地坐在祖父格鲁夫德、哥哥德尔兰,以及叔伯和堂表兄弟们身边。他们不准他去找祖母、母亲、三个姐姐、姨婶及堂表姐妹,免得他也跟着她们一起哭泣和晕倒。这点倒是不难理解,但小卡西尔更愿意跑到城墙外玩耍,或跟陪同父母前来参加葬礼的同辈们打闹。卡西尔热衷在城墙边打架。他打架的对象是同龄的孩子们——他们声称,在那赛尔之战中,他们哥哥的表现比艾尔里尔·爱普·契拉克更加英勇。
“卡西尔!儿子,到我这儿来!”
门廊边站着卡西尔的母亲莫瓦,以及母亲的姐姐西妮埃德·瓦·阿纳兴。哀悼死者让母亲的脸又红又肿,也吓坏了卡西尔。即使是母亲那样标致的女人,也会因哭泣而像个怪物一样,这点令他大为震惊。他在心里拿定主意,从此再也不会哭泣,哪怕一次也不行。
“记住,我的儿子。”莫瓦啜泣着,将她的孩子紧紧抱在胸前,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记住这一天。千万别忘记,是谁杀了你亲爱的哥哥艾尔里尔。是该死的北方人。他们是你的敌人,我的儿子。一定要憎恨他们。你这辈子都要憎恨那些谋杀犯,憎恨他们该死的王国!”
“我这辈子都会憎恨他们,母亲。”卡西尔答应下来,但心里仍有些吃惊。首先,他哥哥艾尔里尔光荣战死,这是每个战士都羡慕的、有价值的死法。那又何必替他们流泪呢?其次,艾薇瓦外祖母——也就是莫瓦的母亲——就是北方王国出身,这一点也并非秘密。父亲就不止一次在气头上骂她是“北方来的母狼”。当然了,他只在她背后说这话。
好吧,既然母亲想让他……
“我恨他们!”他满腔热情地大喊,“我恨他们所有人!等我长大了,有了真正的剑,我会上战场砍掉他们的脑袋!等着瞧吧,母亲!”
母亲深吸一口气,啜泣起来。西妮埃德姨妈搀扶着她。卡西尔攥紧了拳头,气得全身发抖。令他愤怒和憎恨的,是那些让母亲伤心、让她变得如此丑陋的家伙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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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纳特的重击打破了他的鬓角、脸颊和嘴巴。卡西尔长剑脱手,身体摇晃。赏金猎人扭转身体,一剑劈在他脖子和锁骨之间。卡西尔倒在大理石女神像脚下,血液就像异教徒的祭品,汇聚到雕像的底座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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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鸣声中,她们脚下的地板摇晃起来,一面装饰盾牌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走廊里弥漫着刺鼻的烟味。希瑞抹了把脸。金发女孩的体重靠在她身上,仿佛一块磨盘。
“快点……再快点……”
“我跑不动了。”金发女孩喘着粗气,重重地坐在地板上。希瑞不知所措地看着她腿上渗出的血。她的脸苍白得像个死人。
希瑞跪在一旁,迅速解下她的围巾和腰带,打算做成止血带。但那道伤口又宽又深,而且位于大腿上部,离腹股沟实在太近。血止不住了。
金发女孩抓住她的手。她的手指冷得像冰。
“希瑞……”
“我在。”
“我是安古蓝。我并不相信……并不相信我们能找到你。但我选择跟着杰洛特……因为我必须跟着他。你明白吗?”
“我明白。他是个好人。”
“我们找到了你,救出了你……芙琳吉拉还嘲笑我们……告诉我……”
“拜托,别说话了。”
“告诉我……”安古蓝的嘴唇动得更慢,也更艰难了,“如果你是公主……辛特拉的公主……那我一定会得到奖赏,对吧?你会封我做……女伯爵?告诉我吧。别撒谎……你有这个权力吧?告诉我。”
“别说话了。别浪费力气。”
安古蓝叹了口气,突然身体前倾,额头靠着希瑞的肩膀。
“我就知道,”她清晰无误地说,“我就知道,还是在陶森特开间该死的妓院比较好。”
过了很久,希瑞才意识到,她抱着的金发女孩早已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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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他朝这边走来,而在拱廊两边,那些大理石女像柱死气沉沉的眼睛都注视着他。她终于明白,自己已经逃不掉了。她必须面对他。她别无选择。
但她还是害怕。
她拔出剑。“雨燕”离开剑鞘,发出歌声般的轻柔鸣响。她熟悉这首歌。
她退进一条宽阔的走廊。他跟在后面,双手握剑,大滴的鲜血顺着剑身流下,落在地上。
“死了,”他跨过安古蓝的尸体,“很好。那小子也死了。”
希瑞感到自己被绝望压垮。她狠狠地握住剑柄,向后退去。
“你对我撒了谎。”邦纳特慢吞吞地说,“那小子身上没有徽章。但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城堡里有人带着徽章。老家伙雷欧·邦纳特会在女术士叶妮芙身边找到那个人。不过事有轻重缓急。首先是你和我。还有我们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