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 樱(第7/7页)

音乐开始播放,世之介听到了非常经典的爵士曲目。

“清、清志表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听这种音乐的?”

世之介捧腹大笑,已经笑到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每个星期都会把十大金曲录下来,录了一段时间了。”

清志似乎忘记了世之介对他的过去知之甚详,径顾着用手跟着音乐打起拍子。

“你今年十八了?”

“嗯,是啊。”

“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

“失去的痛苦。”

“啊,原来如此。”

谈到这里,世之介茅塞顿开,恍然大悟。简单说,就是清志被他心仪的女孩子甩了。

世之介遵照母亲的嘱咐前来拜访表哥,不过,当他得知表哥性情大转变的理由以后,反而觉得跟清志谈不上话。清志就是清志,表弟难得来一趟,他居然自个儿躺在床上看没看完的书。两个人在一起既然无话可说,不如各自解散,可是,世之介并不急着表态“我要回去了”,清志也没有开口表示“你可以回去了”。

“世之介。”

“嗯?”

“跳舞吧!”

“啊?”

“我说‘跳舞吧’,趁年轻的时候。”

“什、什么?”

“不要去想为什么要跳舞,尽管跳舞就对了。脚步一旦停了下来,就会往另一个世界走。”

“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就是另一个世界,以后你就会懂了。”

清志啪嗒一声合上书本,叹了一口气。

“世之介。”

“嗯?”

“记住了吗?跳舞吧!”

“好好好,我跳我跳。”

世之介懒得再问,敷衍地回答。

“喂,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知道啊,就是叫我跳舞啊。”

“正是如此。”

“跳舞就对了,其他担心什么的都是多余的。”

清志霍地从床上弹起来看着世之介。

“我加入了桑巴舞社。”世之介向清志说道。

“什么?”

“桑巴舞社啊,你不是叫我跳舞吗?”

“跳桑巴舞?”

“是啊。”

“为什么?”

“随波逐流。”

“随波逐流?……怎么个流法才能流进桑巴舞社?”

“说来话长。”

即使世之介本人也难以理解为什么自己要加入桑巴舞社。仓持取笑阿久津唯用胶水粘出来的双眼皮,把阿久津唯气哭了,仓持拼命求对方原谅,于是阿久津唯提出条件说:“如果你是真心道歉,就加入桑巴舞社。”仓持当然一口回绝,但阿久津唯也相当坚持,仓持看到哭回单眼皮的阿久津唯只好认输,打算暂且加入,以后再退社。到现在世之介还是不懂为什么自己会被卷入他们两人的冲突之中。

结果,仓持和他在阿久津唯的监视下,一起在入社申请表上签了名。只是,站在旁边盯着他们签名的阿久津唯也被赶鸭子上架加入了桑巴舞社。总之,演变到最后,看起来就像三个好朋友志同道合地加入了桑巴舞社一样。

“喂,你也找个正经一点的社团嘛。”

世之介很快地交代完入社的前因后果后,一脸诧异的清志开口说道。

“桑巴舞社很正经啊,它可是一个有历史、有传统的社团呢。”

“那么辛苦才考上大学,干吗挑个桑巴舞社?难道没有其他社团了吗?”

“清志表哥你刚刚不是告诉我,什么事情都不要想太多,只要跳舞就好了吗?”

“那是小说里的对白。”

“你耍我?”

“耍你?我可没那个意思。”

有些人开口闭口净说些厌世的话,可是,一看到厌世的人却会气得直跳脚。

“好了,不要说这些了。世之介,要来点啤酒吗?我这里有比利时的啤酒。”

“我还未成年。”

清志从小冰箱里拿出比利时啤酒。

“什么未成年?去年,还是前年,我们不是在家乡的居酒屋碰过面吗?”

“啊,我想起来了。”

那是高二那年的事,世之介在市内的居酒屋巧遇清志。那一次,他跟小泽他们总共五个人跑到居酒屋试酒胆。不过,清志并不知道世之介离开居酒屋后发生了什么事。那时候,世之介非常喜欢一个叫作大崎樱的女孩子,才两杯黄汤下肚就不胜酒力的世之介,借酒壮胆跑到她家去进行爱的告白。

初尝酒精滋味的五个人,个个情绪亢奋,原本说要去电子游戏厅大展身手,后来又说要去电影院看色情片,趁大家七嘴八舌进行讨论的时候,世之介悄悄走开,一个人搭公交车到大崎樱住的街上去。

世之介坐在车里醉到不时傻笑,说也奇怪,到了目的地一跳下公交车,竟然酒意全消。世之介心里十分明白,假使错过了今天,以后就不可能再鼓起勇气告白。为了让自己继续沉浸在醉意当中,世之介不停地自我催眠:“我醉了,我醉了。”还故意走得东倒西歪,一会儿碰到这根电线杆,一会儿又晃向下一根电线杆。晃呀晃地终于来到大崎樱的家门前,此时此刻别说找不到半点醉意,头脑甚至比平常还要清醒千百倍。

大崎樱的家是位于都市新兴住宅区的白墙住宅,她的房间在二楼。世之介看到二楼亮着灯,而且运气不错,窗户是开着的。

“大崎!”世之介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一样。他喊得这么小声,对方应该听不见,但世之介还是继续站在楼下等待。可能这股意念太强烈了,大崎樱也感受到它的可怕,居然出现在窗前。

“横道?”

大崎樱充满疑惑的声音自二楼窗户飘了下来。

“对,就是我。我、我有点喝醉了。”

世之介开始念出事先准备好的台词。明明说自己喝醉了,站姿却跟军人一样标准。

“你喝醉了……等我一下,我现在就下去。”

站在窗前的大崎樱先是一愣,接着露出了笑颜,又转眼失去了踪影。世之介大概只等了三十秒,而这三十秒对世之介来说,仿佛延续至今。

“世之介,黄金周有什么节目?”

正沉浸在回忆中的世之介,突然被清志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黄金周哦,我要跟社团的人一起去清里……”

“去清里跳桑巴舞啊……我正在读的书,概括说来确实是这么个思想,但从你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哪儿不对。”

“清志表哥,不要再读书了,读书跟你的形象不符啦。”

“读书哪有符不符的?”

“怎么没有?原本就不是一个深思熟虑的人,却硬要看寓意深远的书,这对当事人的身体来讲,是一种毒害。”

“你这样讲太过分了哦。”

“我说的全是实话……”

从窗外看出去,对面正巧是京叶线的高架桥,宛如地平线一般向蔚蓝的天际延伸开去。原来东京也有天空,更严谨地说,应该是千叶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