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 圣诞节(第2/7页)
世之介长这么大第一次到电视台,显得相当紧张,小泽正好相反,一派轻松地告诉前台自己的来意,然后大大方方地走进电梯。
电梯十分拥挤,世之介迫不及待地对小泽说:“有艺人呢。”小泽一句话也没回答,脸上尽是嫌弃他丢人现眼的表情。
世之介倚墙而站,无聊地打量着其他对手,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刚刚那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又出现了:“下面叫到名字的同学请出列。”
叫到第十位的时候,世之介听到自己的名字。由于他就站在门边的位置,与其挤到前面去,不如退到走廊比较快,所以世之介就先到走廊上等他们出来。
“这十位同学请跟我来!”
世之介和其他九个人,一起跟在那位没什么干劲的工作人员后面。
正在进行面试的房间里,摆了一排椅子,数一数刚好是十张,椅子的前面坐了五位评审。这些评审当中,有人西装笔挺,也有人着装休闲,好像等一会儿要去参加网球比赛似的。不过,他们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都有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大家按照唱名的顺序一一坐定,很快地从一号开始自我介绍:“我叫疋田高志,早稻田大学三年级”;“我是久保真矢,专修大学二年级”,等等。
各自报完姓名和就读学校后,那些长得像凶神恶煞的评审会挑一两个问题,例如“你的兴趣?”“有什么特殊才艺?”“目前有女朋友吗?”之类的。
大家都回答得很空泛,像“我的兴趣是车子,我有国内B级驾照”或“我很会吃”这样的答案,实际上究竟是名副其实,还是言过其实,实在无从判断。
其中有一个人说自己“曾经打进甲子园的总决赛”时,那些凶神恶煞纷纷瞪大了眼睛,不约而同地发出“哎?”的声音。
终于轮到自己上场了。世之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报上姓名和就读学校。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个的缘故,已经有评审合上档案夹,等待下一梯次的面试。
世之介一报完姓名,评审中一个长得最凶狠的人问道:“你的特殊才艺是什么?”他左思右想苦觅答案,结果,一个也想不出来,只好回答:“没有。”话才说完,又有一个评审合上档案。
“没有特殊才艺……难得有机会来到这里,展现一下自己吧。”另一位评审开口道。
不习惯这种场合的世之介坐立难安,哑口无言。
“那你在大学参加什么社团?”
问话的人问完问题,也合上了档案,同时用眼睛示意工作人员去带下一批人来面试。
“你没有参加社团吗?”
“有、有啊……学了一点桑巴舞。”
“哎?”
“学了一点桑巴舞。”
“桑巴舞?你会跳吗?”
“……会、会啊。”
评审用眼睛告诉他:“跳一段来看看!”事到如今,现场的氛围不容世之介说“我不会跳”。于是,他双手插腰,转了一圈以后,开始扭腰摆臀。可是,没有音乐的桑巴舞实在跳不起来。
跳了一会儿,最后一位评审也无情地合上了档案。任何人一看就知道,世之介落选了。
下午四点多,世之介搭准急电车来到西武新宿站。他和祥子约好了在这里碰面,他们两个已经有一阵子没见面了。因为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世之介也就在新宿街头漫步闲逛。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蓦地想起今年四月,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初到东京时的情景。那一天,他在西武新宿站往靖国路方向的出口处,看到一株开了七分的樱花树,背着沉重行李的世之介忽然停下脚步,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樱花。
今天,世之介出了车站又走到相同的地方,樱花树当然还在,只是花朵凋谢了,叶子也掉光了。不过,树看起来好像比八个月以前长高、长壮了一点。他还想起那一天是自己生平第一次目不转睛地盯着樱花瞧,尽管家乡的学校、神社等地方到处都有盛开的樱花,但他都不曾像这样看到两眼发直。
世之介突然感到背后有一股视线袭来,倏地回头,原来是一个在寒风中铺着纸箱、躺在地上睡觉的流浪汉诧异地打量着正望着樱花树的他。这一幕让世之介想起自己来到东京以后,才知道有流浪汉的存在。记得刚到东京不久,每次在车站的百货公司或市中心的公园看到铺纸箱露宿街头的流浪汉,世之介总会多看好几眼。老实说,他一点也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在外头流浪。他曾百思不解,想不透他们为什么不去找工作,也曾纳闷他们难道都没有家人、亲戚可以伸出援手帮忙吗?生平第一次和流浪汉那么接近,他们的存在对世之介而言,除了匪夷所思,还是匪夷所思。
尽管讶异不解,也只是头几个月的事而已。后来,世之介也在上课的路上、打工的路上,不管走到哪儿的路上,都能看到流浪汉的踪影,久而久之也就见怪不怪,不再为他们为什么要过这种生活而感到疑惑了。
世之介又想起有一次他要从原宿去涩谷,路过一座小小的儿童公园,看到一个流浪汉躺在树下。不,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倒在地上。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世之介初到东京的那一天,他一定会大声呼救,有人倒在路旁是何等不得了的事。然而那一次,世之介只是看了一眼就走过去了,习惯成自然,早就没有任何感觉了。
世之介从歌舞伎町走地下通道横穿靖国路,来到JR新宿站。因为走到口干舌燥,所以在Alta地下街的咖啡馆喝了一杯橙汁,然后踩着狭窄的台阶走出地面。
Alta前面人山人海。由于离约定的时间还早,祥子应该不会在此时出现,不过世之介依然不自觉地往人群里探头探脑,寻找祥子的身影。寒风中,人们无不瑟缩着身子站在那里。世之介看着看着,再次强化了他认为东京鲜少不良少年的想法。
那是和加藤一起上驾校时聊过的想法。有一次驾驶课中场休息时,他问加藤:“东京好像没有不良少年呢。”加藤疑惑地说:“是吗?”世之介又笑着说:“在我们家乡的闹市区,捡起石头随便一丢,都可以丢中不良少年。”这时,加藤回答道:“其实是因为东京的不良少年都很会打扮,所以就不觉得特别突出、特别醒目吧。”
世之介又往人群看了一眼,或许加藤说的对。既然有年轻人,就一定有不良少年。世之介家乡的不良少年不是剃三分流氓头,就是留着流里流气的发型。不过,东京的不良少年既不剃头也不留着流里流气的发型,他们都把自己的头发烫得像杰尼斯的偶像一样蓬松柔软。
“时髦归时髦,不过不良少年就是不良少年,走在涩谷或哪里,偶尔还是会觉得有点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