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泛太平洋矫情公主(第5/6页)
有的时候,想记住一个人很容易。
广播里脱口而出的一句“主席,给条活路成么?”让式微这个名字变得熟悉;晚会上女生一身红裙,惊艳过那个季节里最红火最美的木棉花;台风天里,支离破碎的曲子和断线的泪珠都成了记忆里最深刻的印迹。
徐迦想,就算他没能在她出现的第一个场景里注意到她,她也还是会在下一个场景中走进他心里。
这种东西大概就是缘分。
而在他确定她已经有男朋友了的时候,他想这种缘分大概是所谓的孽缘。对此,他选择沉默,不打扰,甚至是刻意避开她的生活。哪怕他听说他们分了手,他看见她离开学校,都是如此。直到他在望城遇见她,他才鼓起勇气表白。回应石沉大海,直到陈逍却又不期然地出现。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式微是第一次听徐迦说出他喜欢她的理由,这也是徐迦第一次没有故作神秘地说他认识她远比她想象中早,而是直接告诉她每一个他记住她的场合。
记住了,却又刻意忘掉,像她这三年来做的事一样。
他们都是因为感觉无望才会如此,她以为她可以用别人的记忆抹杀自己的过往,而他以为不知道名字就可以假装不曾留心。最后的最后,她的无望出现了大逆转,而他的无望仍在继续。
他们何其相似。
式微想,从一开始,她一点都不讨厌徐迦。他比陈逍更细心,更有耐心,更懂她,也更温柔体贴。他身上的气质,他带给她的感觉,他说的话,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其实都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为他怦然心动过,却也毫不犹豫地宣判,他没有入局的资格。
她想她应该用一种欢快的外加自恋的语气,说一句:“看,姐姐我就是这么专一的一个人。”可是她的心情并不欢快。相反的,她觉得自己有些失落,有些难过。
难以言喻的情愫攀上她的心头,摇曳不去,在心中打翻了五味瓶。
她忽然觉得,如果他们都可以不那么认真,不那么坚持就好了。如果他们可以凭感觉去喜欢一个人,而不是用心去喜欢一个人就好了。
琴声不知不觉地止住。
虽然还是夏天,晚风却已经有些发凉,红裙的缎带在身后随风轻拂。徐迦看着式微微微垂下眼睑,红裙自胸前直曳到地上,她的头发在脑后绾成一个发髻。脖颈颀长,双肩裸露在晚风里,锁骨精细漂亮。
她静静的略有些忧愁的样子很美,像天上的白月光。
撑在琴凳上的手不自禁地移了几分,将式微的右手扣在掌下。式微懵懂中侧过头来,徐迦已将整个身子倾了上去,同时将她左手的手腕摁在琴键上。钢琴发出刺耳的杂乱的声响。徐迦只作没听到,在式微难以置信的目光里,吻了上去。
欲望在口腔里被点燃,升华。
式微只是一刹的恍惚,紧接着开始挣扎。手从琴键上抽离,又被攥住,反扣在身后。对徐迦的愧疚和好感顷刻间荡然无存,只觉得他是疯了。想开口说话,反倒给了他长驱直入的机会。徐迦吻得生涩,全无技巧可言,可式微仍是感到一阵晕眩。
脑子不清醒,心里也有一处空了,变得没有底气,没有自信。这种感觉让她心跳得厉害,也害怕得厉害。她再不迟疑,狠狠咬了上去。
徐迦突然感觉舌间疼了一下,皱眉间,已被式微推开。
他是第一次看到式微发火的样子。不只是生气,不只是不高兴,而是暴怒。她从琴凳上站起,退了几步,紧紧咬住嘴唇,手指拭着唇边吻过的痕迹。他方觉自己失控,想走上去道歉,而式微已经从琴后绕过,走向门口,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不停地捶门。
门是被人从外面锁上的,外边的人不给开,捶也没用。
徐迦过了很久才起身,走过来,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开门。”式微说,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没钥匙。”
“打电话让林思亦开门。”
徐迦看着式微,式微背对着他,始终没有回头。他掏出手机,拨下号码,递给她。式微没有接,他只好把手机放在耳边,过了会儿说:“她不接。”
式微随即又说:“打电话给物业。”
徐迦微微沉默,终于带些恳求的唤她的名字,“式微。”
“徐迦,我不想讨厌你。我现在也不讨厌你。”式微说,听起来有些激动,“但就到此为止了,我不想再和你有什么关系,也不想你再为我做任何事情。我有喜欢的人,我们也许最后也不会在一起,可我想珍惜这段非他莫属的感情,不想节外生枝。”
“我知道你喜欢他……”
“我爱他。”式微转过身来看着他。
他能看见式微目光中隐隐有泪,式微仍是故作镇定地说:“你不懂。我要通过很多事情来判断我是不是喜欢你,但是我爱陈逍不需要任何判断,我就是知道。哪怕这份爱牵扯了恨和怀疑,我都还是爱他的,这种感觉你不会明白。”
听到陈逍的名字,徐迦眼里的星光瞬间熄灭。然后他却又淡淡笑着看她,笑容里的倔强让她觉得有些心酸。
她从没打算在徐迦面前谈论陈逍,更没想过要对他说自己和陈逍的感情是多么的情比金坚。她知道这很残忍,很伤人。她仍是慢慢地说:“速食的爱情很精彩很刺激,但我老了,我玩不起。”
她说完这句就转过身去,再也不看他。
她听见徐迦在她身后小声说了句:“我没有……”声音很低,很快消失在风里。
他没有因为一时冲动而喜欢她,没有和她逢场作戏的意思。他的感情既不廉价也不儿戏。徐迦没有说出口的那些话,其实她都懂。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懂得他的所有想法,认同并且感同身受,但她仍是这样说了。她也知道,话一旦说出口,就覆水难收。
徐迦苦笑了下。夜晚的露台风很大,他看着式微抱着胳膊有点发抖,应该是觉得很冷,就脱下外衣为她披在身上。式微本能地缩了下肩膀,他只作不见,越过她身前,说:“我来想办法开门。”
式微捏住差点滑落的衣服,见他没有再回头看她,没有多余的话,她也就没再拒绝他的好意。把衣服披好,看他弯下身摆弄门闩。
该不是想把门锁给撬了吧?
她看着徐迦像变戏法似的从露台边缘捡起一根铁丝,向门锁里捅一下,拿出来弯来弯去,再捅一下,再弯来弯去,感觉像是看惯偷神偷现场演绎登堂入室。如此这般做了几次,铁丝被拧成一个看起来有些靠谱的程度,徐迦又拿着个打火机对着门锁不知道看什么。
式微终于忍不住喊他,“徐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