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你是我的一滴汗(第12/13页)
这一段,我现在还能很清楚地记得,就像昨天刚刚发生一样。
但在毕业后的当时,我却几乎忘了。我并没有给小伊写过几封情书,而她也没给我回过哭脸的大头贴。在决定不再爱我之后,她也就没再给我寄过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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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第一个离开学校的,因为电视台给我打电话,说有个大型活动要启动,急需人手,希望我尽快报到。所以我连毕业典礼都没参加,接到电话后的第四天,我就走了。
走的前一夜,我喝了一个通宵,也唱了一个通宵。那一年也不知搞什么工程,湘江截流,整个湘江大桥下面一滴水都没有,凌晨6点的时候,我和小伊手拉着手,还有老二,还有许宁,还有鲍哥,还有魏星,还有小马,还有王佳,还有张倩,我们拉着手,唱着歌,自东向西,在湘江的江底走过。江底并不平坦,我们走得磕磕绊绊,没有电筒,只能靠着湘江一桥遥远的路灯分辨方向。走到中间的时候,我抬头去看大桥,虽是凌晨的光景,但桥上却还有不少车,从河东开向河西,又从河西开往河东。四年前,是南湖大学的校车拉着我们,从湘江大桥驶过,开往我们度过四年最美好的青春的那片校园,而如今,我们要告别它的时候,它就在我们的头顶上,依然车来车往,我看着它,就像看着一切刚刚开始的模样。
回到校园,我们都没睡,因为我坐的火车是下午1点多的,大家抓紧时间拿着傻瓜相机在校园的各处留影,教室、宿舍、操场、食堂、超市、水房、楼梯、报栏、旗杆、栅栏、电话亭……我们把每一张照片都塞满我们所有人,即使看不清表情,看不清面目,都要把所有人塞在同一张画面里。因为所有景物都没有意义,所谓大学,就是我和我们在一起。
拍得差不多以后,我们往校门外走,小伊在背后拍了一张我们的背影。
青春早已仓皇散去,而这张照片保留至今,现在它还是我电脑的桌面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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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的时候,没有告别。我们把中午在“老和气”喝掉的四箱啤酒的瓶子统统搬到学校的正门口,我举起第一个瓶子,高高地指向天空,抹了把眼泪,大喊一声“走啦”,然后把瓶子用力丢出去,玻璃瓶划过太阳的光晕,狠狠砸在校门口的水泥地上,炸得粉碎。老二他们也一个个拎起啤酒瓶,纷纷喊着“走啦”,然后甩出去砸掉。
啤酒瓶次第炸开,玻璃碴儿散落一地,学校门口的保安都出来了,但是没有一个上前阻拦我们。我们就这样砸完了所有酒瓶,他们把最后一只留给我,我在砸掉它之前,转身向所有人鞠了个躬,“谢谢哥儿几个!方鹏,走啦!”然后把空酒瓶砸在地上,抓起行李,冲上旁边一辆拉活儿的黑车,把门一关,“去火车站!”
黑车发动起来,很快开了出去。
老二他们没想到我会这么走掉,连忙找车追我,连原本并不打算送我去车站的几个师弟师妹,也被这悲怆的气氛感染,拦了各种黑的开赴火车站。赶到的时候,我已经自己拎着行李上车了,他们买了站台票赶到月台,只能冲着车窗里的我大喊“傻X”,一边喊一边流泪。我则扑在绿皮车的车窗上,涕泪横飞,回应着他们:“傻X,你们都是大傻X!”
因为眼睛早已被泪水模糊,我并没有看太清小伊的身影,但后来老二对我说,小伊那天一直追着我的火车跑到最后,哭得不成人形。那时候我们并不是分手,而只是暂时分开,可小伊哭得却和生离死别没什么区别。正如她在婚礼前夜对我说的,她知道我这一走,我们应该就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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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妖精,我的神,你穿着我的白色T恤站在窗边,眺望着学校里的树,出租屋楼下的小河都变得奔腾起来,你的头发随风飞起,我感觉我的余生都在注视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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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本书的最后,我还是简单说一说我和小伊是怎么分手的吧。
来到南京的我,就像打了鸡血的公鸡,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恨不得24小时连轴转。我现在总会对那些刚开始异地恋的情侣们说,永远不要只防备着另一半身边的异性,却忽视了那些冠冕堂皇却极耗精力的事情,比如工作,比如学习,比如电脑游戏,它们对感情的冲击,不亚于一场外遇。我刚刚工作那会儿,脑子里全是所谓的理想,做什么事都觉得自己在完成光荣的使命。现在想来,使命个屁,那种兴奋大多来自新鲜和愉悦,工作实在太好玩了,尤其是一份并不枯燥又可以满足虚荣心的工作。我整天拍片子、写台本、接触各种报名参加选秀节目的男女极品,夜以继日,乐在其中。
而小伊则越来越表现出对我们关系的忧心忡忡,给我的短信越来越频繁,说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者干脆就是“公呀,你在干什么呀?”“公呀,快,快说你爱我!”换在大学时代,我在网吧或者搓麻将的时候,哪怕再嫌烦,也会回短信哄她,可在工作的时候,被使命感、责任感、荣誉感笼罩的我,总会拿起手机看上一眼,就丢到旁边再不理会,不用多久,小伊就会打电话过来,而我则用极端不耐烦的口气对她说:“我在工作呢!”
“我在工作呢!”这是我和小伊分手前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如果你是女人,请切记不要嫁给三种人——赌徒、打老婆的以及工作狂。所有工作狂都是极端自私及自恋的,他可以在自己的忙碌中获得巨大的乐趣,根本不需要你。他们心怀巨大的理想,而这个理想当中并没有预留你的位置。对,我就是其中之一,我闭上眼睛就可以幻想自己构造的大厦,而总梦想大厦的人,谁还愿意描绘那一间小小的家呢?
从毕业到再一个9月,我都在工作,小伊……我也不知道,或者是不记得小伊在研究生开学之前都做了些什么。我们俩人日渐疏远、联系寥寥。对于那些日子我唯一的记忆是小伊告诉我有人追她,是学校门口一个烤羊肉串的小老板。小老板对小伊说:“你别嫌我是个烤羊肉串的,浑身油腻腻脏兮兮,但是我每个月收入一两万呢!”小伊对我说起这事的时候,我的月收入才1000冒头,所以我对那个数字愤愤不平,我对小伊说:“我好好干,等我当上制片人,一年也有十几万!”小伊笑了,“你别总工作工作的,要冲钱我就找那烤羊肉串的了。”我大不以为然,“没钱拿什么娶你啊!怎么买车买房啊!我要给我的女人最好的生活!”
小伊说:“那个女人是我吗?”
我答道:“你认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