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重阳节登梧桐山(第5/6页)

这里豪华的场面使爸爸妈妈感到别扭,甚至不知手该怎么放,菜该怎么吃。“爸、妈,像我这样。柳眉教父母用刀叉。柳眉自如地操作叉子、刀子,很优雅地用拇指和中指捧起杯子喝,不时用餐巾擦擦嘴,举止无懈可击。柳清看过这方面的书。在学校也接受过这方面教育,现在她跟着姐姐进行实践。

“爸。妈,”柳眉擦了嘴,“来瓶茅台还是马爹利?”

“不要,不要,喝什么酒啊。”

“喝点吧,算给我接风。”柳眉笑道,用中指和拇指打了个响,“waiter(侍者),来瓶茅台。”

侍者立刻送来茅台,可二姐刚喝一口,就说。“这茅台我可喝不惯。”又叫了瓶马爹利。

“中国的服务态度、民众素质真成问题,就拿刚才在机场来说吧.那个弹簧门,前边的人走过,也不管后边有人没有,‘啪,’一松手,正打在后边人身上,什么‘ladyfirst,(女士优先)更不讲了。国外就绝没有这种现象,我去过几个国家……”

父母像是听天书似的,嘴张得老大。柳清有点别扭,二姐张嘴闭嘴“well”,时不时夹几个洋词,动不动就“中国如何如何”,好像她不是中国人似的。

“柳清,你看着我干吗!”柳眉说,“我可给你带了件礼物,非美死你不可!”

听说有礼物收,柳清对二姐又好感起来。

“二姐,你还记得强哥吗?”柳清问。强哥是二姐认识“大胡子”前的男朋友。二姐认识“大胡子”后就和强哥散了。强哥气得要命,强哥的哥儿们见到柳清也说,“你要学好。别像你二姐一样。”柳清不乐意别人说二姐,可对二姐,她又真不懂。

柳眉没说话,用把小勺子漫不经心地调拨咖啡。

爸爸妈妈都觉得柳清的话太煞风景,直冲柳清使眼色。柳清却不识相,接着说:“强哥又交了个女朋友。”

柳眉仍不动声色:“噢。”

当初爸爸妈妈不喜欢强哥,最重要的是强哥没钱,是个打工仔,连个深圳户口都没有。柳眉后来交上“大胡子”,就毫不犹豫地飞了强哥。

“这餐多少钱?”

“三千二。”柳眉答得毫不在乎。

“三千二!”妈叫道,吐出舌头,“吓死人了。这么贵!”

吃完饭后,全家又到商场。这里的东西大多是外国货或是一般市场上少见的俏货。姐姐买了几件换洗的内衣裤,解释道:“外国人旅游从不像中国人大包小袋的,只要带上master、tercard、visacard之类的就行了。”

“柳清,你要什么?”柳眉问。

柳清想了想,觉得内衣内裤没必要太好,反正穿在里头的,于是她挑了一支笔。

“哎哟,要死,小人用这么好的笔干什么,看看你的字写得跟鸡肠似的。”妈妈瞪着柳清说,“三百几呀,不是三块几!”

柳眉边付款,边说:“她要就买嘛,于嘛发达么大脾气。”

二姐柳眉的回国,使她家跟过年似的,喜气洋洋。父母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柳清也十分得意。

亲来友往,应酬完毕,家里恢复了平静。妈妈收拾着地上的糖纸、果皮。爸爸坐在沙发上问话:“小眉啊,你过得好吗?”

“好呀。那边生活水准高得很。爸爸,等以后我把你和妈接去。”

爸爸很高兴:“我同你妈没这福分,你就把你妹妹接出去吧。”

“我知道。”

“你公婆对你好不?”

“我在信上不是都说了吗,人家外国结婚后不和父母住在一起,我们自己过,不常见他父母。”

“那‘大胡子’对你咋样?”爸爸还是不放心。“大胡子”是柳清家对二姐夫的称呼。

“挺好的。”柳眉笑了,笑得很幸福。

“小眉,”妈妈停住了扫地,“你样样都称心?”

“就算是吧。不过,有时也挺闷的。”

“可不。你找份工做做。整天在家是闷!”

“他不让。他说中国找工容易,赚钱难,而他们是找工难,赚钱容易。”

“那你可要能省就省,吃老公的,你这么大手大脚怎么可以。”爸爸说。

“小眉,你结婚不算短了,有了吗?”妈妈说。

“什么?”

“bb(宝宝)呀,有了bb还怕闷,怕你是想得闲也没时间。”

柳眉笑着低下了头:“3个月了。”

柳眉取出一盒人参:“爸,这是正宗高丽参,给你补身子的。”爸爸接过人参。眯缝着眼瞧了瞧,虽然嘴上说“这一定很贵吧,我身子好好的,又没破,补什么呀”。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一下子,爸爸妈妈眼里只有柳眉了,爸爸妈妈就是偏心。爸爸妈妈都不喜欢柳清,老骂她,所以柳清喜欢住校,免得让他们心烦。

柳清得一条金项链,十分高兴。二姐现在出手是大方了,没出国前,没少和自己争过东西,为了一件新衣服,姐妹俩也会争得不可开支。今天柳眉和父母一起出去走亲戚,柳清独自一个人在家,觉得很惬意。

柳清的父母算是洗脚上田的农民,家里开一爿杂货店,收入虽然不高。生活却十分现代化。这套房子是自己的,彩电是29寸的,冰箱是三门的,洗衣机是全自动的。这些都是姐姐们的功劳。她们家是从广东梅县迁来的。大姐柳叶嫁到香港,1983年花18万港市在深圳买了一套三房两厅。那会儿100港元才值人民币30几元,一套房子实际上就值人民币6万多。为了鼓励侨胞买房。还允许他们迁来几个内地亲属的户口。大姐就把父母妹妹4人迁进了深圳。后来深圳房价猛涨,她们家的房子可以卖到100多万,深圳户口又很吃香,家里人对大姐感激不尽,妈妈还把大姐划为一等功臣;二姐出国前,以妈妈的名义买了5千股“发展”股票,后来“发展”还真发展了,一股涨到40几,合20几万,妈妈心花怒放,立刻把二姐归划为二等功臣,现在就剩下柳清这个吃饭的了。父母一天到晚念叨。学好英语,出国。柳清的耳朵都快生茧了。

现在爸爸妈妈不在家,不用听他们刺耳的骂声,柳清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以用勺子直接舀“可可”吃,可以卧在沙发上打游戏机……柳清对着镜子发呆。柳清越来越爱照镜子了,而且知道自己不能穿横杠杠的衣服,穿深色的会显得苗条一些。她越来越注重容貌体形了。

柳清为自己没长好苦恼得不行。要是长得像两个姐姐一样就好了。深圳是个识靓的社会。二姐只有高中毕业,既无过硬的“砂纸”又无专长,可温(找)工易过许多本科毕业的女大学生。用二姐的话说:“我在写字楼里一坐,客户都对我们公司印象好起来。”柳清心里责怪父母:“你们生到最后是不情愿还是咋的,随便一捏就把我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