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6/10页)

“如果找到匹配的骨髓,从手术到最终治愈,总共需要多少钱?”黄一平问。

“保守估计,至少要七八十万元。”医生说。

“如果不是保守估计,二百万元够不够让她完全康复?”黄一平问。

“足够了!”医生笑了。

“请你们一定全力以赴,只要病人能够治愈,费用绝对不成问题。拜托了!”黄一平紧握着医生的手,好久都不肯松开。

知道了病人的情况,黄一平忽然决定不见章娅雯了。

离开医生办公室,他特意拉上羽绒服帽子,戴上一个大大的口罩,装成邻室的病人家属,悄悄来到病房外的走廊上,透过窗户远远看着章娅雯。

隔着一层玻璃,他隐隐看到章娅雯脸色憔悴,却依然满面笑容。她身旁,一位中年男人正斜倚床边喂她吃水果。从他们亲昵的举动看,那男子一定是她丈夫,而且夫妻之间感情不错。此景,让黄一平感觉安心多了,他为章娅雯找到称心伴侣而高兴。

默默注视了大约十几分钟时间,黄一平悄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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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协和医院,黄一平掏出手机拨了马婵的号码,右手拇指却停在绿色拨通键上迟迟没有落下。最终,他决定不打电话,而是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长安街上的天地传媒公司。

他想,此次北京之行,注定只能为了一个女人,冷落或伤害到另一个女人。章娅雯与黄一平的恋情,马婵早已知道,也表现出最大限度的理解与宽容。不管怎么说,自己这次为了章娅雯赶来北京,终归不太好当面向马婵交代与解释。但是,现在章娅雯面临治疗经费困难,自己能够求助之人只有马婵与郎杰克,根本无法完全回避。因此,如果在公司里见到马婵,那是天意令他必须直面,否则,他准备回到阳城后,通过电话或邮件再同马婵谈章娅雯的事情。

黄一平与章娅雯感情趋冷之际,遇见了马婵。

相比较而言,黄一平同马婵虽然相识、相遇有些偶然,发生恋情也有点突然,但那却是实实在在的爱情,而且是那种一见钟情的浪漫爱情。仔细回想起来,那次陪同苏婧婧来北京,在机场巧遇了分别多年的郎杰克,又由郎杰克介绍认识了马婵,一切似乎都是上天的安排。初次见面,知道马婵是郎杰克的女人,黄一平仍然难免怦然心动,而且,在后来的相见与交往中,每次都有那种不可名状的激情。如是感觉,皆是他此前从来不曾有过,包括当初同汪若虹恋爱时也不例外。他与马婵的恋情,是真正的发乎情、止乎礼,一切皆因郎杰克这个特殊人物而生发与消亡。当然,黄一平也清楚,郎杰克与马婵之间的感情依然深厚,只是由于郎杰克身体上的痼疾,无法进入正常的婚恋、夫妻状态,这才导致了他这个第三者的介入。可以说,他与马婵的恋情,一方面是缘于郎杰克的无法给予、刻意放手,另一方面恰恰是因为马婵的不肯舍弃。于马婵来说,她宁愿找一个黄一平发生故事,也不肯找一个人结婚彻底离郎杰克而去。说到底,郎、马、黄这个三角关系虽然有点复杂,轨迹却十分清晰——马婵的真正归宿不在黄一平,而在郎杰克。

黄一平与马婵之间恋情尽管短暂,却也真诚热烈、刻骨铭心。在黄一平眼里,马婵是那种少有的清纯、阳光女孩,心地善良、洁净透明。为此,黄一平对这份感情非常珍视,也很尊重马婵的最终选择。这两年,郎杰克专注于出家修行,将北京公司业务交与马婵打理,黄一平与她再未见面,相互只有短信往来,偶尔道珍重、报平安、致问候,说明彼此牵挂却不贪恋。

不可否认的是,正是因为马婵的出现,才使黄一平与章娅雯之间的缝隙加大,也才令他坦然接受了章娅雯离去的现实。现在想来,遇到这样好的两个女人,是他一生的幸运、幸福,弄成如今这样的局面,又使他负歉、愧对于她们,感觉自己太过无情,终未挣脱负心汉的千年套路。

当然,就黄一平的个性而论,骨子里还算是有情有义的本色男人。在同章娅雯、马婵的相处中,之所以会出现如此扭曲的感情历程,根子还是在官场处境与官员身份。人在官场,别说是男女爱情,就是骨肉亲情,也必须服从、服务于政治需要与仕途利益。否则,你就别想再在官场呆下去。也正是基于如此考虑,黄一平才选择在赴海北上任前,向章娅雯、马婵两个女人做个告别,也算是对自己的感情做个了结。

黄一平摆出悠闲自在的样子,在公司楼上来回走了一圈。

看得出来,在马婵的打理下,天地传媒依然做得不错。整个办公区域还是原来的那种格局,里面的人员明显增加了,公司里的气氛也比原先热闹不少。

在总裁办公室门口,黄一平正打算敲门,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则熟悉的彩铃声——那是马婵手机上设置的个性彩铃,是黄一平与郎杰克声嘶力竭的二重唱《一无所有》。两个人的唱腔,一个高亢嘹亮,一个沙哑低沉,差异巨大却融为一体,是酒醉后的乱性与游戏之作,却也是两个老同学难得的一次合作,被马婵当场录音放到手机里,居然还在使用。

黄一平一转身,看到的果然是两个熟悉的身影——理着平头、身穿酱色中装的郎杰克,搀扶身穿孕妇装、肚子明显鼓了起来的马婵。

“是你?黄大头!”郎杰克还是那副德行,话未脱口一拳抢先过来。

“屎壳郎!”黄一平也还以一拳。

旁边的马婵,看着两个男人如此打闹,也是一脸惊喜,笑意吟吟道:“看你们两个人小孩似的,还不快进办公室聊。”

说话间,早有秘书打开办公室,泡了茶水。

“好你个屎壳郎!出家之人居然也娶妻生子,足见凡心未泯、俗念未净。怎么,结婚了也不请我喝喜酒?”黄一平眼睛看着马婵,笑问郎杰克。

“嗨,我郎某人出家不假,马上生子也不错,就是结婚纯属子虚乌有,没有影子。”郎杰克正色道。

“哦?肚子都这么大了,还说没有结婚?”黄一平问。

“这个问题,你还是问她吧!”郎杰克干脆将皮球踢给了马婵。

黄一平这时看到马婵表情骤变,眼泪也早已夺眶而出。从她含泪带怨的叙述中,黄一平听到一段近乎电影的传奇真相。

两年多前,郎杰克远赴泰国购买玉石,无意间竟然令性功能障碍不治而愈,马婵惊喜万分,当即断绝与黄一平的情人关系,回到郎杰克身边打算长相厮守。可是,此时的郎杰克已经心有所寄,一心专注于出家修佛,并不愿意受制于爱情与婚姻。无奈之下,马婵放弃结婚念头,一边帮助郎杰克打理公司业务,一边设法使他脱离佛界、回心转意。为此,马婵看准郎杰克是家里独子,祖辈数代单传,便动员了郎杰克的所有亲友出面相劝,竟然皆无效果。最后,马婵几乎跪倒郎杰克面前,只有一个要求:她要帮郎家生一个孩子,为郎杰克承担传宗接代的义务。马婵软磨硬缠了一年多,这才有了今天的结果,但郎杰克有言在先,他虽然不会再和另外的女人相好,却也给不了马婵婚姻,可能也给不了孩子名分。而且,日后一旦修行成功,他将毫不犹豫选择自己的宗教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