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8/9页)
省委梁副书记,正是苏老主席当年的部下。
当年,苏老主席担任市委副书记,兼任组织部长,梁副书记还只是下边郊区的区委副书记。期间,省里要求上报一批后备干部名单,其中有一个赴美国培训半年的名额。时任市委书记是个刚刚就职的外来干部,对阳江官员情况不熟,便全权委托苏老主席主持推荐选拔。平时深得苏老主席赏识的梁副书记,成了那个幸运儿。从美国培训回来不久,梁副书记就被省里调去担任团省委书记,之后从宣传部长、纪委书记直至现职。可以说,没有苏老主席的鼎力帮助,梁副书记的升迁至少不会这么快,其官位也不可能达到眼前的高度。
很多人喜欢用官官相护来指责官场现状。其实,对于不少官员来说,能够知恩图报、知道惺惺相惜,已然是一种难能可贵的优良品德。像梁副书记这样的领导,在老领导女婿遭遇困境之际,勇于伸出援手鼎力相助,比之更多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徒,殊为宝贵。
廖志国的事情,正如冯开岭的问题一样,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实。可是,因为有了梁副书记的关心,一切又都迅速变得模糊、不确切,直至转化为误会、诬告、谣传、莫须有。只不过,舆论汹汹,不可过于逆势而上,只好由阳江调阳城易地提拔,让廖同志暂时委屈一下。
办完这件事情,梁副书记不仅还了苏家一份人情,自己羽翼之下也多了廖志国这样一位铁杆忠臣,一举两得。官场情谊,有时就是通过血与火的实战锤炼,逐步变得固若金汤、坚不可摧。
一个月前,梁副书记阑尾炎发作,先是住院手术治疗,后又专门在省城一处温泉疗养院休养。期间,廖志国除与洪大光一道,代表阳城市委市政府专程看望以外,还偕同夫人苏婧婧两度悄悄登门,其中一次是以晚辈身份表达敬意,一次是代表苏老主席叙以旧谊。同时,廖志国还以阳城市长名义,郑重向梁副书记发出邀请,请他到阳城休养、散心。梁副书记愉快地接受了邀请,表示一定抽空成行。
前几天,廖志国又给梁副书记家里打过电话,再次发出诚挚邀请,那边答复说可以考虑,如果近期时间允许,当利用某个双休日来阳城看看。因此,廖志国以梁副书记欲来为由,不敢随便离开阳城,并不全是有意诳骗苏婧婧。
不过,只有秘书黄一平知道,廖志国推掉北京之行,还有一个不便明说的理由:周日下午,阳城中专有一场网球比赛,廖志国是特邀嘉宾。这场球赛本身也许并不重要,只是省内几家中专学校的友谊赛,可关键是邀请者身份特殊,廖志国无法拒绝。这个邀请者,乃阳城中专团委书记、英语老师杨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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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志国结识杨艳老师,如同黄一平遇到郎杰克一般,也是非常偶然,或者说是天意使然。
关于结识杨艳,还得从上周廖志国的那个专题调研说起。
筹划中的“鲲鹏馆”项目,在黄一平的精心组织下,各路新闻媒体一齐发力,多种路径殊途同归,吹风、预热工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
廖志国从欧洲出差回来后,一看宣传舆论动起来了,而且搞得非常热闹,满意之余提出搞一次调研,一来他作为市长应该有个姿态,二来也需要借此促动一下规划、城建、文化、体育等相关部门。
“不要通知任何单位,也不带其他人,就我们两个随便跑跑,走到哪里算哪里。”廖志国吩咐黄一平。
黄一平猜测,廖志国在基层工作时间长,养成了比较务实、随意的作风,不太讲究那种应景式的排场。这次调研,多少带点微服私访的味道,意在掌握真实信息。
首站先奔规划局。早晨九点上班,廖志国与黄一平八点四十五就到了。规划局的大楼是在护城河风景带边上,左傍清澈护城河,右临阔大青翠的绿地,占据了市区最好的位置。区区三四十个人的编制,一幢别墅式四层办公楼,居然还装了两部电梯。保安不认识他们,黄一平上前出示了市府工作证,却没有表明具体身份。在走廊上,到处都可以看到身穿统一制服的保洁工,有的在清扫卫生,有的拎着开水瓶,还有的在给各个办公室浇花。一路走下来,廖志国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
直到九点十五分,局领导们才陆续上班。局长于海东来得最晚,一看廖志国和黄一平站在走廊上,马上脸色由红转白,终至铁青,大夏天本来天气就闷热,额头上的汗说下就下。
黄一平和于海东是老交情,原本都是冯开岭麾下的干将,曾经一起参与过好多机密。年前因为那场风波,算是树倒猢狲散,彼此慢慢疏远。尤其是黄一平下放党校期间,于海东既是自顾不暇,也是有意避嫌,竟然一次也没和他联系过。三个多月前,黄一平再回市府,于海东又主动靠了上来,电话里话不投机显得尴尬,就改用短信,还时常给黄一平送点烟酒茶之类的小礼品,其中也包括上次帮冯开岭转交的毛尖。本来,廖志国决定视察规划局,黄一平应当悄悄打个电话给他,毕竟大家曾经是同船上的渡客。可是,黄一平还是有些拿不准,廖志国的这个举动,是否也有考察自己的意思呢?对于这个于海东,廖志国自然知道其与冯开岭的铁杆关系,如果万一他觉察到黄一平的通风报信之举,岂能不产生联想甚至误会,进而对黄一平的忠诚产生怀疑。因此,他还是没有多这个事。现在看到于海东难堪,心生怜悯之余,多少也有点感觉不安。
在规划局办公楼上,廖志国几乎逐层楼、每个房间都转遍。看过星级酒店般豪华的职工食堂,又来到设施一流的健身休闲中心,再踏入偌大的现代化视频会议室,廖志国嘴里啧啧有声,还意味深长地问于海东:“你们局总共多少人?”
于海东自然知道问话背后的意思,硬着头皮回答:“正式职工四十二,临时工和借用人员四十五。”
“唔?”廖志国这个习惯性口吻,陡然加重了至少两个八度,拖长了若干音节。
跨进于海东的办公室,廖志国有意在那宽敞的空间里大步走了两个来回,口中念念有词似在数一二三四,然后又分别在柔软的真皮沙发、大班椅上坐了坐,还刻意用力压了压,令一旁站着的于海东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回到正题,召集班子成员听取汇报,于海东们早已经心力交瘁,不知所措。
由于有了前边的这段前奏,于海东的汇报就显得结结巴巴。廖志国也不想听他照本宣科,干脆直接提问,有的要求介绍概况,有的则要求提供具体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