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理案件触碰“高压线” 人代会积聚引爆点(第7/10页)
刘东福晃着光秃秃的脑门,一本正经地对自己的下属说:“你们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咱以前是抠门,我承认,但说大了去,那是为公家,是为酒厂;说小了去,也是为我们大家自己不是?公司经营好了,管它是姓‘公’还是姓‘私’,它都是我们大家的公司,我们得指着它吃饭不是?”
众人就乱纷纷地说:“是啊,是啊,刘总说得有道理。”
刘东福说:“各位兄弟呢,都是我们公司的精英,跟随我这么多年了,今天,就放开了吃,放开了喝,菜不够咱再点,酒不够咱再抱两件上来……”
众人就都放开了,猜拳的、行令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刘东福很快就进入了状态,脸色酡红,说话的时候舌头打卷,明显喝高了。他挨个给大家敬酒。每到一个人面前,他都“咣”地跟对方碰一大杯,然后乜斜着一双醉眼说:“兄弟,跟着哥好好干,有哥吃的喝的,就不会饿着兄弟,还是那句话,跟着老哥走,前途大大地!”
一边说着,一边翘起右手的大拇指,用力地晃悠着。
那天,刘东福最后醉得一塌糊涂,反正两圈酒敬下来,他还没有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就软软地瘫在了地毯上,只几秒钟,响起了风箱般的呼噜声。
最近有些不太平,郝国光的心里虚虚的,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很奇怪,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或许是真的老了,难免患得患失起来。但经验告诉他,当一个人感觉不太好的时候,也就到了该收手的时候了。古人有两句诗,郝国光多年来一直记得,原诗是这样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这两句诗,别人是怎么理解的,郝国光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理解肯定有别于其他人。郝国光认为,大凡容易“沉舟”的地方,肯定都是险地,都是容易出事的地段,后来者只有提高忧患意识和警惕性,才可以做到“千帆过”……所以,郝国光一直把忧患意识和警惕性放在首位,因为有“沉舟”和“病树”做他的前车之鉴。
种种迹象表明,有危险正在向自己逼近。郝国光觉得,该是善后的时候了,不然,一招不慎,多年来的心血就会毁于一旦。他吩咐黄小娜,马上安排刁富贵出境,先送去香港,然后让他转道去美国。郝国光寻思过,美国这个地方,或许更适合自己的这个小舅子,在美国,至少枪支是可以随身携带的,不犯法;而且,那个以霸权主义著称的国度,向来喜欢打打杀杀,刁富贵好的就是这个,正合他的脾胃。
出乎意料的是,刁富贵竟然失踪了,怎么都联系不上。后来联系了刁富贵藏身的那家旅馆,旅馆主人说,刁富贵是自行离开的,还欠着他十来天的店钱呢。黄小娜感到意外,郝国光更意外。刁富贵身上没有多少钱,当初送他走的时候,只给了他区区20万元,20万元搁在刁富贵手里,也就是半年的生活费,屁事不顶。按道理,手里没钱的刁富贵是不会乱跑的,公安局还在通缉他呢,他自行离开,能去哪儿呢?他又准备干什么?
郝国光这辈子,啥事都能算准,啥事都能把主动权紧紧地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唯独刁富贵,是他的一根软肋——他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的这个小舅子,下一步准备干什么,又准备闯多大的祸!
刁富贵的失踪,不是个好兆头,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打乱了郝国光的计划和步骤。他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先动员刁月华去加拿大。他和刁月华的关系虽然一度很紧张,但他们之间的亲情关系,却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刁月华始终是自己的原配夫人,始终是儿子的母亲闺女的娘。刁月华不愿意去。但这次,郝国光动了真格的,不去不由她。郝国光明白地告诉刁月华,事情正在朝着他无法把握的方向发展,说出事的时候,就像万里长堤毁于小小的蚁穴,哗啦啦就倒了,脆弱得不堪一提……那个时候,人力是无法回天的。
还有一个情况,郝国光没有告诉刁月华,连黄小娜都没有告诉,那就是:他发现自己的亲家公、省委组织部部长潘国剑,近段时间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冷淡。亲家公潘国剑一直是郝国光最得力的一张“虎皮”,假如没有了亲家公潘国剑的支持,他郝国光还能继续在蓟原县的政坛商界呼风唤雨吗?答案是不言自明的,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会成为一些人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送走刁月华以后,郝国光立马指使黄小娜,着手处理自己在北京、上海、省城等地置办的房产,包括在西平市拿的地皮,凡是能出手的,都尽快出手,套成现钱再说。他跟黄小娜是这样解释的:国内的房价已经涨到天上去了,楼市泡沫正在急剧地膨胀,所谓盛极而衰,凡事都有个到头的时候,如果现在不出手,等到楼市跟股市一样崩盘了,想再出手就迟了。黄小娜认同这个观点,除了地皮还存在升值的空间以外,她也觉得房价再往上推的可能性不大,北京四环以内的房子,已经涨到了五六万块钱一平米,吓人不?省城也涨得厉害,每平米的均价都在七八千元以上了,这样高的房价,别说普通的工薪阶层根本买不起,就是一些级别比较高的政府官员,如果没有灰色收入的话,也只能“望房兴叹”。
郝国光没有告诉黄小娜自己出售房产套现的真正原因。他不打算告诉她。即便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亲密无间、水乳交融的地步,但经验告诉他,让黄小娜知道真相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不仅仅是黄小娜,包括他在政界、商界的所有关系密切的同僚和朋友,郝国光都没有打算告诉他们——郝国光和他们可以同穿一条裤子,同吃一副碗筷,同睡一张床,但在“善后”这件事情上,他们却绝不可以知道。总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官场上就是这样,只有永远的敌人,没有永远的朋友。不是郝国光不相信谁,而是在他的人生词典上,压根就没有“相信”这两个字眼。
此外,郝国光对蓟原酒业忽然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无疑,蓟原酒业是一块肥肉,一块极有啃头的肥肉。随着黄小娜的逐步介入,郝国光的思路也日渐明晰起来。猎人就是猎人,优秀的猎人总是有着灵敏的触觉和足够的耐心,总是能够在最恰当的时候捕获到最肥的那只猎物。
原先,郝国光还担心自己身边的这些人不懂酒类生产,真把蓟原酒业买过来,能否把蓟原酒业经营得住,很值得怀疑。有一天,他忽然就开窍了:用蓟原酒业赚钱,不一定非要采取传统的生产经营模式,什么生产啦、销售啦等等,不需要,根本不需要这样做。他跟黄小娜算过一笔账:如果在3000万元左右的价位上拿下蓟原酒业,转手间,他就可以卖出一个亿去,稳赚六七千万。作为煤炭局长,蓟原官场上的座山雕,郝国光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耐把蓟原酒业低价买进来,然后再高价卖出去。既然从左手换到右手的距离,就可以轻松地赚到几千万元,又何必辛辛苦苦地去经营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