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第7/10页)

突然一阵巨响,铁门被冲撞开来,强烈的热气连同强烈的报复感一同侵袭进来,章华熙、章子硕父子俩一身名牌、一身绅士风度地走了进来,可是史荆飞却明显地感到这两人脸上的笑容像刀剑,在他眼前铿锵相见。

“这儿真不错,碧水蓝天,烟波浩渺,简直是人间天堂。”章华熙不停环顾着被大片葱茏的植被掩映着的青龙湖干休所。

章子硕踮着脚尖四处望,吊儿郎当地左右摇晃着身体:“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难怪人人都想当官啊,犯下天大的错,也依旧可以生活在奢侈之中。”

“你们……谁让你们来的?”史荆飞腾地站起来,“你们怎么进来的?”

章华熙扶扶鼻梁上的眼镜,慢条斯理地走向史荆飞,“这还不简单?不说在全中国,起码在云海这块地方,只要是我章某人想干的事情,还没有办不成的。你——何苦要跟自己过不去?我——对你还不够承让?”

史荆飞“哼”了一声,站起来背着双手仰望着天空:“这里不是戏台,想看戏不用来这儿!”

“哈哈,想不到你史局长,活得还是这样幼稚、这样强悍啊。”章华熙仰天大笑,语气越来越凶狠,猛然间又刹车般戛然而止。姓史的虽然看起来古板,但如果不是因为一个女人,他们之间应该可以友好相处;如果不是因为一个女人,他们也许会英雄相惜,成为最好的朋友,相互提携,他们在矿业界将会无可匹敌。

章华熙制止了儿子一触即发的怒气,“啪啪”击掌两下:“不愧是局长,不愧姓史,不枉朱韵椰爱你一场、跟你一场啊。”他掏出香烟叼在嘴里,点上火,“而我们,在外人看来活得潇洒无比,内心却万分寂寞。”章华熙叹了一口气,吐出的烟雾笼罩着他。

“每个人的心,都像是上了锁的大门,任你再粗的铁棒、再多的金钱也撬不开,唯有关怀,才能把自己变成一只细腻的钥匙,进入别人的心中——我想,这是我与你最大的不同。”

章子硕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父亲平素忍让姓史的,他觉得还情有可原,可如今姓史的不仅没有实权,还被千夫所指,何苦还要在他面前表面得这样自轻自贱?

“你怎么能将你和我的父亲对比?我的父亲创造的价值富可敌国,稍识抬举的人,见他都低头弯腰,礼让三分,而你呢?”章子硕不屑一顾,“一个自以为是的穷酸老色鬼……”

“滚——”史荆飞指着大铁门,厉声地喊道,“你给我滚,你不配跟我说话!”

章子硕一时被史荆飞的气焰所震慑,理屈而不甘地慌乱说道:“你……你……永远认不清自己……”

史荆飞“刷”的一声撕开衬衫,将衬衫甩在椅子上,壮硕的身躯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疤痕,令章氏父子触目惊心。

“到底是我认不清自己,还是你们双目钻进钱孔,分不清东西南北?”史荆飞双手叉腰,满是疤痕的身体树桩般移向章氏父子,“你们看清了没有?这些凸凹不平的疤痕是被煤矿的塌方物所砸的,这些线条状的伤痕是被矿井里的锐器割划开的,还有这儿……”史荆飞指着胸口动过手术的痕迹,“这儿,这儿就是上次阻止你们乱开滥采所留下,你们看清了没有……正是我满身的伤,才使整个云海矿业的矿灾降到全国最低;正是我满身的疤,才使云海每年都能排除几百起矿业透水、塌方、瓦斯爆炸等特大矿灾……”

章华熙缓慢地弯下腰,拿起椅子上的衣服抖了抖,带着英雄相惜的神情披在史荆飞身上:“其实,商业竞争中,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你该明白我们的诚意,我们这次来就是想与你沟通沟通,合计合计,早点让你脱离这个清闲之地,回到你一局之长的正轨……”

“条件呢?”史荆飞慢慢扣着衬衫的纽扣,将利剑般的目光投向章华熙。

“条件嘛,好说,也不会为难你,只要你对我们环岛矿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决不会亏待你!”章华熙轻轻地吐了口烟雾,“其实,你也明白,文柳锆矿发达,就是我章某人放弃了,还会有第二家、第三家公司来开采,与其富了别人,何不咱们来个互惠互利?作为一个爷们儿,谁不希望自己的老婆、子女活得风光无限……只要你放环岛一马,在你退休之前,搞个副厅、正厅都是有可能的,你的前途还是一片光明,何必这么死心眼?”

“混账!”史荆飞一拳击在桌上,“拿国家权益做私人生意,出卖良心,抢夺子孙后代的资源来做人情,那绝不是我史荆飞所为!”

章华熙的脸由红变紫,他拿下眼镜,擦拭着汗涔涔的肥胖面孔:“虚伪!你史荆飞在世人心目中,只不过是打着清廉的幌子,巧取豪夺、玩弄女人的老手而已!我章某人还是念在尊夫人的旧情和颜面上,想拉你一把……”

“管好你自己吧,我史某人行得正,坐得端,不需要任何人操心!”

“无风不起浪,你为什么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

“哼!一时强弱在于力,千秋胜负在于理。我相信我的事情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用不着别人来操心。”

章华熙仰天大笑,“如果世界由你来定位,你就不会有今天了!好!既然你这样有骨气,那我也就无话可说了!”章华熙站起来,朝儿子使了个眼色,二人一起朝铁门外走去。

章华熙刚走到门口,扭回头定定地看着史荆飞:“这一趟没有白来,长见识了,开眼界了——我要看着你姓史的还能蹦几天!”

章子硕掉转头,走到史荆飞跟前,带着恨意的一言一语蹦了出来:“顺便提醒你一下,首先将你所有丑恶作为捅向云海、捅向网络的,正是你比相信自己还相信她,比疼惜自己还疼惜的人!”他想不来则已,既来之就要先将姓史的精神打垮。他王牌在握的得意嘴脸,比父亲章华熙肤浅,也比章华熙更令人厌恶。

史荆飞顿时感觉脑袋发晕,整个世界响起了一片蝉鸣。他饱经风霜的脸上爬上了些许的困惑和无奈,他似乎看到韵椰正微笑地朝他走来……

调查小组几天不来,史荆飞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万籁俱寂的世界。不知何时,一个瘦高的小伙子身影时隐时现在浓绿的树阴里,或拧开草坪上的水龙头阀门灌溉树木,或熟练地操纵着割草机整理着草坪,或给各个房间送去暖水瓶。他像只勤劳的鸟儿般穿梭在青龙湖的各个角落。

这经常出现的劳碌身影无意间平复了史荆飞心中的巨澜。每次面对调查组,锋利的金属挑开皮肉的疼痛,他体味到了;调查组一旦不来,一种比疼痛更为折腾人的情绪,常常搅动得他昼夜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