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面子工程 也是干的实事(第10/14页)

李非语说:“我从不认为佛是出世的,相反,佛是入世的,里面蕴藏许多做人处世的道理,不由得你不信。当然,信佛和迷信完全是两回事。”

叶映寒撇撇嘴,看着那些烧香拜佛的人,轻轻地说:“大家到这里来,都是有目的的,有求财运的,有求官运的,有求情运的,不一而足。一句话,我认为都是欲望太多。带着世俗之心来求佛,本身就是本末倒置。求佛,就应该放下,洗去世俗,彻底做一个干净的人。入乡随俗,我也来烧一炷香,我所求者,只有平安,就是张爱玲说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李非语想,这才是我喜欢的女人,身在官场,却心地纯净,与世无争,没有什么野心。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想那一个“欲”字,左“谷”右“欠”,本义就是还欠一顿饭。古时候的人,最大的欲望就是有一顿饭吃。这样的欲望多么简单。而现在呢,欲望像一个个杀不死的病毒,在我们的身体里日日夜夜地疯狂复制着。现在的人,一个个都被欲望撑得发疯。就像一句名言说的,我们正处在“一个不够”的时代,一个手机不够、一份薪水不够、一个情人不够、一辆车子不够、一栋房子不够……我们对外面的世界过度需求,对每天的自己过度使用。

所以,像叶映寒这样安心过日子的小女人,是少而又少了。烧过香后,李非语牵着她的手,继续向山上走去。

他们来到一座小山洞面前,上面写着三个字:三祖洞。据说,这里就是当年三祖修行的地方。

叶映寒问道:“三祖就在这里修行吗,你看这洞,小且不说,而且阴暗潮湿,他好歹还是寺院的住持,怎么就在这样的地方修行?你看现在的和尚多会享受,什么手机、电脑、汽车、空调,该用的都用上了,就差没有娶老婆。”

李非语戏谑道:“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有娶老婆呢,人家娶老婆还告诉你一声吗?”说罢,两人相视大笑。

李非语说:“三祖的经历,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三祖名叫僧璨,他出家后,正逢周武灭佛。当时,无数的经卷被烧毁,无数的寺宇成为贵族们的宅第,三百万僧尼被迫还俗,为逃避朝廷追杀,僧璨随二祖慧可隐居于司空山和天柱山一带,数十年间,没有人知道他们。在继承了二祖的衣钵后,僧璨才在这里扩建寺院,讲经传法,名扬长江两岸,为禅宗的继续弘扬做出了重要贡献。”

叶映寒说:“看来,能被称为禅宗祖师的,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李非语说道:“僧璨对禅宗最重要的贡献,是使禅宗走向了民间,走向了众生。禅宗在一开始传入中国时,面对的是达官显贵,用今天的话说,走的是上层路线,僧璨改变了上层弘法的方略,在村夫野老中讲述佛法。要是没有他,也许我们今天还不知道禅为何物呢?”

叶映寒说:“看来这个老和尚还是很有眼光的,在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要坚持走群众路线了。”

“来,过来看看,这儿有一块石头,上面两个字很有意思。”李非语牵着叶映寒的手,来到三祖洞右方,走到一块巨石上。叶映寒低头一看,上面刻着两个大字:“解缚”。

叶映寒问道:“这两个字怎么讲,肯定又是大有来历吧,快说说,你今天白拣了个老师做做。”

李非语笑道:“不错,当然大有来历。佛教中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大有深意。相传,道信和尚初见三祖僧璨时,心里紧张,倍感压力,他请求僧璨说:‘愿和尚慈悲,为我‘解缚’。”三祖问道:‘是谁将你缚住了?’道信回答:‘没有人束缚我。’三祖又问:‘既然没有人缚你,那你又求什么解缚?’道信闻言大悟,后皈依三祖学法,三祖后传衣钵于他,他就是四祖。”

叶映寒喃喃语道:“解缚,我明白了,就是说,很多时候,人都是自己束缚了自己,被功名利禄等俗物束缚住了手脚。”

李非语说:“对了,佛的智慧就是一种放下的智慧,不是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既然屠刀都能放下,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呢?”

叶映寒说:“看来今天三祖寺这一趟,还真没有白来,我的收获还是很大的。”

李非语说:“再比如这三祖寺所在的天柱山,被称为古南岳,汉武帝南巡登临此山时,设坛祭祀,封为南岳。皇帝御封,那是何等荣耀,人们将它当成神山,顶礼膜拜。几百年后,隋文帝杨坚为了开拓南疆,却改封湖南的衡山为南岳。从此,这天柱山就失去了南岳之尊,等于失掉了皇冠,成了普通的山,位置就一落千丈了,所以我们今天称它为古南岳。”

叶映寒说:“真可笑,这都是人们附加在山身上的累赘,想想人类真是可怜,自己为声名所累还不算,还连累着大自然遭罪。山还是这座山,水还是那片水,它们才不在乎什么封号呢,一万年不变。”

李非语说道:“你说得对。走,到那边去看看,那边山谷中有一条石牛,非常逼真呢。”

循着潺潺的溪水,他们沿着山间小道,向山谷中走去。转过几个山坳,果然发现了一头大石牛,惟妙惟肖,静静地卧在溪水之中。

叶映寒说:“真像哦,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

李非语说:“这可不是一条普通的石牛,还是一条文化牛呢。北宋诗人黄庭坚曾坐在这头大石牛上读书,学问日进,画家李公麟还为他画了一幅倚牛读书图。黄庭坚因为热爱这片山谷,就自封为‘山谷道人’。”

“读书赋诗,汲泉煮茶,好一个会享受的山谷道人。”叶映寒赞道。

“黄庭坚有一首《牧童诗》,我还记得呢,诗云:‘骑牛远远过前村,短笛横吹隔陇闻。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据说这首诗是他七岁时所作。不过,我看应该是成年后所作,一个七岁的孩子,大概还不懂得什么是长安名利客。”

“好诗,好诗!可以这么说吧,我们的身上,都潜伏着两种身份,一种身份是逍遥的牧童,一种身份是世俗的名利客,这两种身份就像两阵对垒,此消彼长,此强彼弱,孩子总是打不过大人的,所以名利客总是占了上风。”

李非语说:“这两种身份并不总是打架,而是许多人都争着要做名利客。”

叶映寒说:“你们都去做吧,我不做,诗人阿多尼斯说,‘那些要求我在这世上现实一点的人们,如同要求我用一只脚走路’。做人,还是在这俗世中保持一份纯真和梦想的好,否则,总有一天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李非语瞧着叶映寒,怪怪地笑着,说:“我发现叶大美女越来越像一个伟大的哲学家,看来今天白拣个老师做做的人不是我,而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