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做企业,杜绝不了“内幕”(第2/4页)

当天中午,温启刚就赶往粤州,他必须搞清华宇的内幕,进一步确证华宇跟粤州“劲妙”的合作深度。同时,他也急着想把心里的某个疑惑解开。温启刚最近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好力奇内部可能出现了不该出现的问题,这问题很可能跟他有关。这种奇怪的感觉是孟子非和岳奇凡他们带给他的,很强烈。

去粤州的路上,温启刚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对方说他是东州药业前老总左翼民的秘书,姓姜,叫姜丰,目前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给他打电话。温启刚问姜丰有什么事,姜丰声音压得很低地说:“大事。”

“什么大事?”温启刚问道。东州药业以前由左翼民掌管,好力奇跟东州药业所有的合作都是跟左翼民完成的。温启刚跟左翼民的关系虽说没黎元清那么熟,但也绝不能说陌生。半年前,左翼民突然离开东州药业,先是说身体有问题,不能再继续担任要职,后来又传是有经济问题,被东州纪委盯上了。三个月后,传闻得到证实,左翼民的确是出了事,被纪委“双规”。但东州方面消息控制得很紧,只对外界披露,左翼民在执掌东州药业十余年间涉嫌贪污和渎职,数额巨大,具体的涉案金额及涉案情节却一个字也不透露,搞得很是神秘。之后,此案便没了下文,左翼民好像消失了一般。东州药业很快易帅,目前执掌帅印的是前第一副总李汉森。好力奇跟东州药业所有的纠纷和矛盾,都是李汉森接管帅印后开始爆发的。

温启刚对外界风传的各种小道消息没有兴趣,所以对这个自称左翼民秘书的人态度很冷淡。对方听出他的不友好,说:“温总果然是心静之人,之前我给你打过电话,也说过一些事,想必温总都忘了?”

“没忘,记着呢,有什么事,请讲。”

“当然是跟贵公司的事。”

温启刚有点不爽,刚才那句话让他突然记起这个姜丰来。左翼民身边的确有这么一个人,三十出头,很活跃,感觉很会来事,秘书嘛,职业所在。左翼民出事后,温启刚接到过各种各样的电话,其中也有这个姜丰的,说的事大同小异,温启刚一概当没听见。人有时候是需要管住耳朵的,不该进的绝对不能进,一进去,你就被扰乱、被纠结。况且,那些事对温启刚来说一点也不新鲜。换了刚来内地那阵子,他可能会震惊、会愤怒、会不安,现在,温启刚已经变得很坦然。在这块土地上,没有交易就没有收获,不遵循潜规则、暗规则,你就寸步难行。

“讲吧,什么事?”温启刚依旧显得不冷不热。

对方就讲了,依然是老调重弹,什么黎元清跟左翼民这样那样,两家企业有这问题那问题。温启刚听着烦,正要训对方,姜丰突然说:“黎老总这次怕是摊上大事了。”

“什么?”温启刚的声音跳了一下,姜丰绕了一个大弯,原来是说黎元清。

“他跟左老总之间所有的事,都被人抖出来了。给黎老总挖大坑的人,听说是香港那边的,我这样说,不知温总明白不?”

“想让我明白什么?”温启刚极力压住内心的震撼和不安,耐着性子跟姜丰打哑谜。

“有人要彻底清算,好力奇跟东州药业之间的秘密包不住了。”

温启刚一顿,这话触动了他心灵的某处,说实在话,他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关于东州药业和好力奇之间的所谓秘密或者黑幕。什么惊人黑幕,什么惊天秘闻,都是媒体为了赚眼球造出来的词。内幕无非就是钱,一方送一方收。搞企业的,谁愿意往浑水里蹚?企业挣的每一分钱,可都是血汗钱。再说好力奇是股份公司,不是国有企业,公司最后挣的,还不都是黎元清的,用得着搞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吗?但这种事确实存在,谁也杜绝不了,谁都是受害者,谁也都是参与者。

温启刚想起一句话:社会不是坏在某一个人某一拨人身上,而是坏在大家身上。大家的麻木和不作为才是这个社会价值体系崩溃的主要原因。

“跟你有关系吗?”沉默了一会儿,温启刚不客气地说。

对方没有马上回答,等了一会儿才道:“跟我没关系,但我绝不是多管闲事。温总,我敬佩您的为人,也敬佩好力奇这样的企业,我告诉您这个消息,并不是想从您这边得到什么,说穿了,也是惺惺惜惺惺吧。左老总出事,我也算是丢了饭碗,他的问题一天不落实,我就一天不能自由,也不能出来工作。当然,这些都跟您没关系,我是不想好力奇再受什么连累,这是一家好企业,温总您也是一个有抱负、有担当的好老板。”姜丰一气儿说了许多,带了不少感情,说到动情处,竟然有呜咽的声音。温启刚的心突然潮湿起来,谁都不是铁打的,在江湖上漂,满心都是湿,平时都是装着忍着的,稍不留神,最软的地方就被打动了,溢出不该溢的柔软和痛来。他抱着电话,发了好一会儿呆,对这个叫姜丰的再也没了反感。

黎元清出事只是迟早的事,这一点温启刚相信。其实结局早在他心中,所以他没有太多的惊慌。但姜丰说给黎元清挖坑之人也来自香港,引起了温启刚的警觉。温启刚本想问得再细致点,又怕给姜丰撑起梯子,他会顺势乱爬,最后还是忍住没问。

这一路,温启刚想了许多,他想起跟黎元清最初认识的日子,想起跟东州药业合作的每一个过程,想起好力奇走过的每一步路,想起“宝丰园”的点点滴滴。当然,也想黎元清的结局。现在看来,黎元清突然赶来公司跟他见面,是有用意的,这时候再去想黎元清那天说的话,意味就不同了。

粤州之行很顺利,几乎没怎么费力,温启刚就搞清了华宇的问题。不幸的是,他的猜测都被验证了,这让他既兴奋又不安。兴奋是因为他对形势和局面的判断总是那么接近事实,这让他自信大增。可很多东西一旦被证实,不安便紧随而来。这种感觉很要命,它让人总陷在一种悲悯中,无法逃身,无法解脱。这种本该是思想家才有的深刻和忧虑,温启刚却完美地具备了,而且强烈得很。没有人逃得开惩罚,包括他,除非你的步子一直是正确的,可这个时代,谁敢保证不走错一步?犯错是企业致命的危机,但犯错也是企业开创新局面的诡异方式,这里面的辩证滋味,只有温启刚这种身经百战的人才能体会到。

温启刚不但搞清了华宇,还发现了另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太逆天了。华宇的背后竟然还有另一只手,而这只手正是温启刚想逮到的!温启刚忽然改变了策略。他本来打算搞清华宇后,要诚恳地约见伊和平,跟他认真谈一次。可现在,温启刚不这么想了,他错了,原来,他也会犯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