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第17/27页)
后来被王子祥赞不绝口的那着妙棋,是指余兴龙主持了四兄弟分家。
中国人有句俗话,树大分丫人大分家。也就是说,中国的家庭,通常都是多兄弟家庭,一旦兄弟成人,就要分家。一般来说,兄弟分家,多半在父亲离世之后,尤其是大户人家,有田产有家业,这些田产家业掌握在父辈手里,父辈仍然在世,不太可能分掉。
余兴龙却反其道而行,他不仅主持了兄弟分家,而且当起了甩手掌柜,对于家族的事业,一概不理,过起了类似于后来的退休生活。
洪江人都说,余兴龙这次分家,目的是为了把余成长赶出家门。表面上看,也确实如此,他把安化的茶场分给了长子,把长沙分号分给了次子,而将洪江的总号,留给了三子。轮到满子余成长,几乎是扫地出门,分到的只是一间仓库而已。
余兴龙告诉余海风,他之所以这样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余成家虽是长子,却没有主掌洪江总号,是因为余成家精细、勤勉,不太适合做生意。老二余成业倒是个做生意的料,但性格急了点,不够稳。所以,余兴龙把长沙分号给他,而不敢给他洪江总号。与老大老二相比,三子余成旺和四子余成长,是最适合执掌洪江总号的。问题是,余兴龙就这么分家的话,整个余家人一定会反对,因为他破坏了长子继承家业的规矩,会让余氏家族的其他家庭无所适从。再说,到底是把总号交给老三还是老四?余兴龙实在不好决断。
此时出了余成长私婚生子一事,余兴龙表面上非常恼火,私下里,倒是暗松了一口气。余兴龙借助此事,将余成长赶出家门,只给他一间仓库。余氏家族的人,一面为余成长愤愤不平,一面又怪余成长不懂事,做出这等忤逆之事,一切咎由自取。正是趁着这个机会,余兴龙将家分了。长子虽然未能掌上总号,毕竟安化茶场非常重要。余氏族人又觉得余兴龙一定是气糊涂了,才这样分的。既然是人家的家事,也不好多说。
余成长自立门户之时,茶叶生意的利润虽然丰厚,但是,贩运一趟茶叶,因为没有马匹交易,回程时只能带些土特产,仅仅只够弥补一些费用,几乎没有利润。加上全国各地,向西北贩运茶叶的商人越来越多,毕竟不再需要茶引了,任何人都可以做这门生意,竞争激烈,茶叶的价格也就下来了,利润更进一步摊薄,生意也就日渐艰难。
相反,余成长不再往西北贩运茶叶,另辟了一条新道,将茶叶运往腾冲,又从那里贩回玉石。此前,人们没有意识到和顺的重要性,因为这毕竟是一个边陲小镇,茶叶需求量不大,云南又是黑茶的主要产地,根本不需要外地茶叶。可有一个极其特殊的变化,很少有人注意到,那就是英国的茶叶需求量逐年加大。英国的进口,几乎全部由东印度公司控制,东印度公司的总部虽然设在伦敦,可主要业务,却在东方,立足点在印度。若是以成本论,东印度公司从云南经缅甸进口中国茶叶是最经济的。只不过陆路运输靠的是马帮,马帮一次所运数量有限。而陆路运来的茶叶毕竟便宜,有多少,东印度公司就要多少。
正因为踏准了这一贸易节奏,余成长的风云商号,迅速发展起来。
王子祥始终认为,余兴龙如果不用这种方式逼余成长,余成长可能不会有绝地求生的强烈欲望,余兴龙也很难解决余家几兄弟未来的发展方向问题。几年后,差不多是按照余兴龙的办法,王子祥将自己的王记油号也分了。
余海风和爷爷在一起,还完成了一件事,说服爷爷接受老布的治疗。
老布和蔡神医说法虽然不同,意义却差不多。蔡神医说,余兴龙肺部淤积,老布说余兴龙肺部有炎症。老布私下里告诉余海风,如果是早期,他还有办法,可现在,余兴龙的肺部已经大面积感染,若是不能控制,就会非常麻烦。遗憾的是,他所用之药,都是自制的,若是能直接用西药,他的把握会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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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余海风离开家门,前往巫水边。
几天后,弟弟的大喜之日,需要大量的鱼肉。盛夏时节气温高,鱼肉不适宜存放,需要量又大,只得事前同船家预订。余海风的任务,就是事先和船家说好,要求他们在当天送多少鲜鱼到余家。
沅水和巫水交汇处,一溜几十个码头。沅水宽而巫水窄,沅水上所建的码头,通常都是商贸码头,来往的都是大船。巫水相对较窄,一般都是小码头,主要停靠一些渔船之类。其中也有一个稍大规模的码头,是一个渔产品交易码头,就叫渔人码头。渔夫们晚上打了鱼,早晨便停靠在码头,任由买家前来选购。
余海风走出东门,下了几十级阶梯,正往前走,听到一个年轻人招呼道:“余大少爷,来买鱼呀?”
余海风看了一眼年轻人,并不认识他。毕竟他是余家少爷,在洪江也算个人物,有人能认出他,并不奇怪。
“后天我弟结婚,需要提前订些鱼。”余海风说。
年轻人道:“哦,这可是笔大买卖啊,买我家的吧。”
余海风说:“我们要的量大,你一家,恐怕不行。”
年轻人说:“那也没问题,你们要多少,具体是些什么鱼,只要说明,我帮你收了,一起送过去。”
余海风似乎还有点不放心,问:“你认识我?”
年轻人说:“你是风云商号的大少爷,整个洪江城,谁不认识你啊。”
余海风又问:“你的船呢?我去看看。”
年轻人向前一指:“我的船在前面。少爷放心,沅水巫水所有渔家,我都熟,保证误不了少爷家的大事。”
余海风暗想,我也不会全听你说,成不成,我还是要先看一看。再说,余家又不是一个人在采购,还有别人呢。余海风随着年轻人向前走,没多远,到了一棵大树下,年轻人向前一指,说:“少爷,到了,那就是我家的船。”
船在水边,需要下一道石级,石级旁边,正是那棵大树。年轻人领头向前走,一边走一边喊:“爹,余家大少爷要向我们订鱼。”
余海风大意了,跟着向前走去,想上船看看,再考虑是否订下这单买卖。不想刚走到树下,突然感觉有什么响动。练武之人异常警觉,他暗叫一声不好,迅速向旁边一跃。岂知人才刚刚跃起,便觉得头上有什么东西罩下来,待他明白,才知道树上掉下来的是一张网,将他网住了。那个年轻人随即返回,又有两个大汉从树上跳下来,三人一起,将余海风按倒,又用一块布,将他的嘴塞了,再将网在他身上缠了几遍。三个人抬着他登船,那条船迅速驶离了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