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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李济运哪里也没去,坐在办公室听老家的消息。他回去也没有用,那里有公安局的人。他怎么也想不通,谁会下如此毒手?自己在外肯定没有结仇,他在官场没有明显的对头。他常回乡下去,乡亲们都会同他说长说短。他是村里在外最大的官,乡亲们说他替李家祠堂争了光。村里不会有人想取父母性命。案子真不知道从哪里破起,说不定会是个无头案。记得昨夜隐约听见,有人说谁喜欢揽闲事,可能说的是他爸爸四爷。爸爸是个直性子,好恶都挂在嘴上。也就是那张嘴,说了就说了,也碍不着谁。妈妈在村里说话算数,威望胜过村干部。兄弟打架的,婆媳不和的,邻居相争的,只要四奶奶到场,三言两语,谁是谁非,都心服口服。

四点多的时候,刘卫突然来了。李济运没见周应龙来,暗自有些奇怪。刘卫也没寒暄,开口就说:“李主任,我不是汇报您老家的事。”

李济运见刘卫神色异样,问:“哦,什么事?你说吧。”

刘卫说:“那个光脑壳司机您有印象吗?他被打死了。”

李济运惊道:“啊?”

刘卫说:“我们初步了解了案子。光脑壳姓陈,叫陈福。打死人那个司机姓邢,叫邢达贵。我俩离开以后,光脑壳怪邢某不该拉他,两人越吵越凶,就打起来了。本来两人就撞了车,都是在气头上。光脑壳下手很毒,打得邢某爬回车上。陈某还要追上去打,邢某抓起扳手还手,把陈某脑袋打破了。有人打了120,陈某死在医院里。”

两人半日无语。窗外樟树叶子被晒得发亮。几只鸟呱呱地叫。李济运刚要说话,听得外头急促的高跟鞋响。

舒瑾噔噔地进来了,脸色很不好看。

李济运问:“怎么回事?”

舒瑾也不管有外人在,没好气地说:“只有你不知道!”

“什么事嘛!”

舒瑾说:“满街都在说,李济运家房子被炸了!”

李济运说:“房子是被炸了,没什么呀?只是传得太快了!”

舒瑾声音有些高:“很难听!”

李济运有些难为情,说:“你声音小点行吗?”

舒瑾仍大着嗓子说:“各种说法都有!有人说是你收了钱,没办事,又不退钱。有人说你同哪个女的好,人家男人去报复。”

李济运笑笑,问:“还有说什么?”

舒瑾哭了起来,说:“你自己出去听听!”

李济运说:“我没时间听!你也没时间,幼儿园还没放学,你快回去!”

舒瑾揩揩眼泪,说:“你自己想想!”

李济运问:“你要我想什么呀?”

舒瑾说:“有人高兴啊!听说李济运房子被炸了,以为是我们县委机关的房子,好多人去我们家楼下看哩!”

李济运说:“愿意看让他们看去!”

舒瑾骂道:“你就是油盐不进!”说完就呼地一阵风出去了。

李济运朝刘卫笑笑,说:“我这老婆,就是这张嘴!”

刘卫说:“家里出了这事,也难怪她。”

李济运问:“小刘,你是不是有什么担心?”

刘卫说:“李主任,110先到的,我们后来也到了。邢某认出我了,我怕自己牵进去。”

李济运说:“我可以作证,法律上你没有责任。”

刘卫说:“法律是法律,死了人就难说了,老百姓胡搅蛮缠的事常有。我在公安这么多年,见得太多了。”

刘卫正说着话,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说了几声好,合上手机说:“周局长电话。李主任,我走了。我猜有麻烦。我也不是同李主任串供,情况您也知道。我送您回去,遇上两辆货车相撞,把路堵死了。我下车做工作,请他们先把路让开,他们不干,要等待交警处理。做不通工作,我只好驾车返回,您另外叫车回县里。后来发生的情况,我们就不知道了。”

李济运说:“是的,是这么个情况。”

刘卫小跑着走了,肯定是周应龙急着找他。李济运越想越觉得真可能惹麻烦。刘卫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短信,人直接就跑来了。他故意把过程说了一遍,其实就是对口供,只是没有造假而已。刘卫如此谨慎,必定是有缘由的。

李济运也想知道这事儿到底如何了,就打了周应龙的电话。他也不明着问,只是讲客气话,道:“应龙,今天你可是忙坏了。”

周应龙说:“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刘卫说打死人之前,你们正好在那里。”

李济运装作才听说这事:“你是说交通事故?”

周应龙说:“两个司机打架,一个打死了。李主任,当时情况是怎么回事?”

李济运笑道:“应龙你这不是录口供吧?”

周应龙也笑了,说:“哪里,我是向李主任请示啊!”

李济运开几句玩笑,就把过程说了:“两个司机火气大,吵得厉害。刘卫下去劝架,差点叫他们打了。他们说不用你管,要等交警来处理。两辆货车横在路中间,小刘只好回村,我就另外叫了车。没想到他们后来打起来了,还出了人命。”

周应龙说:“他们打出人命案,麻烦弄到公安局来了。”

李济运问:“这是为什么呀?你们不就是查清案子就行了吗?”

周应龙说:“老百姓要是横起来,河里的水都会横断!他们怪刘卫不该管闲事。死者姓陈,犯罪嫌疑人姓邢。陈某家里怪刘卫不该管闲事,他不管闲事,邢某就不会拦架,陈某同邢某就不会打起来,陈某就不会怪邢某,邢某就不会打死陈某。”

李济运听得云里雾里的,说:“又是陈某,又是邢某,我脑袋都大了!”

周应龙还在说话,李济运的手机响了。周应龙便说:“李主任,您那边有电话,我就不说了。您老家的事,放心。只是突然又出了命案,力量上会受到牵扯。”

电话是朱芝打来的:“老兄,听说家里出了点事?”

李济运只道没多大事,案子正在破。朱芝却很关切,细细地问了。李济运就一五一十地说,两人打了十几分钟电话。朱芝百思不解,只说怎么可能呢。李济运叫她放心,只是墙上炸了个洞。

电话刚放下,又响起来了。刘星明说:“济运你一直忙音。”

李济运问:“刘书记有事吗?”

“你来一下吧。”

刘星明见李济运进了门,便问:“济运,听说你家里出了点事?”

李济运心想事情传得太快了,就说:“我才准备向您汇报哩。昨天深夜,大概是三点十分左右,我老家的房子被人炸了。”

刘星明吃惊起来眼睛就成了三角形,问:“炸掉了!”

李济运笑笑,说:“没多大事,只是墙上炸了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