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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怀镜其实知道在职研究生是怎么回事,不过混个文凭,往脸上贴金而已,谁认真读书?可他见张天奇发着感慨,只好做个人情,说:“是啊,您张书记有这么些年的实际经验,再来学理论,是别人不可比的。想我们当年读书,从书本到书本,从概念到概念,死记硬背,苦不堪言。要是现在再回去读书,效果肯定不一样。”

到了天元大酒店,礼仪小姐微笑着引领他们上二楼。小姐个子太高,朱怀镜走在她后面有种压迫感,几乎觉得气促。心想酒店的礼仪小姐为什么都要招这么高个儿的?莫名其妙!说明经营者并不懂得顾客心理。

礼仪小姐领着他们进了一间叫丁香轩的包厢。大家先在一角的沙发上坐下。将军点头而笑,问:“各位领导想吃点什么?”他问的是各位,眼睛却只望着张天奇。

张天奇说:“小姜你安排吧。”说罢就同朱怀镜感叹点菜是件很麻烦的事。将军见张天奇顾着同朱怀镜说话去了,就叫点菜的服务员到桌子边,两人低声商量着。

将军安排好了饭菜,过来递烟。朱怀镜这才说:“老姜,不要太客气,随便吃点儿吧。”

将军忙说是是,随便随便。闲话一会儿,开始上菜了,大家客气着坐下。头道菜是几个冷盘。将军问喝什么酒。张天奇说:“看朱处长兴趣吧。”朱怀镜本是喜欢喝五粮液的,可他知道张天奇爱喝茅台,就点了茅台。

小姐就取了茅台来。才要开瓶,张天奇说慢点慢点,示意小姐拿过来看看。张天奇拿着酒瓶仔细一看,笑道:“小姐,玩不得假啊,这里有市里领导在场。”

小姐微笑着说:“先生,我们这里绝对没假酒。但您对这瓶酒有疑问的话,我们可以再换一瓶。您看行吗?”

小姐一走,张天奇就轻声笑道:“这瓶酒百分之百是假的。拿假酒来哄我们朱处长,太不给面子了。”

朱怀镜摇头说:“哪里啊!我朱某人算什么?只是他们在张书记面前耍花招,有眼不识泰山。”

不一会儿,小姐换了瓶酒进来了,她后面跟着一位西装革履的先生。那先生走过来拱手道:“欢迎各位!”说罢就递上名片。一看,才知是餐厅经理,郝迟。张天奇便介绍朱怀镜:“这位是市政府办公厅财贸处朱处长。”

朱怀镜忙介绍张天奇:“这位是乌县县委书记,张书记。”

彼此交换了名片。郝经理很客气,说有什么不周到之处请尽管提出来。他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特地握着朱怀镜的手说:“请朱处长多指导啊!市政府我有很多朋友,他们常来玩。”他便说了几个人的名字和官职。也说到了方明远。有朱怀镜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凡是朱怀镜认识的,郝经理不是讲不全单位名称,就是把他们的职务一律提拔一级。方明远就成了方秘书长。朱怀镜只是啊是啊是,微笑着点头。郝迟颇为得意,似乎市政府的人都是他的老朋友。说到那么多政府官员的名字,朱怀镜似乎都认识,郝迟就像是碰上了知音,也觉得自己很有脸面。

郝经理毕竟知道这场面他不便久留,再客气几句,就请各位慢慢用,又交代小姐好好招呼,拱手而去。

小姐斟上酒,朱怀镜问张天奇:“这酒没问题吧?”

张天奇见小姐退了一边去了,就轻声说:“没问题。这郝经理我其实碰到过好几次了,只是他应酬过的人太多了,没记性。我早发现他们的一条规律,凡是假茅台糊弄不过的,郝经理就亲自出面招呼一下。”

朱怀镜笑道:“这事不多想没什么,真的想起来,就很不是滋味了。你想,自己花了大价钱,请朋友们到这里来喝茅台酒,有滋有味的,却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而这些面带微笑的小姐们却是知道内情的,她们看着这些自我感觉良好的先生们,兴高采烈地喝着假茅台,不在一旁冷笑?”

朱怀镜说罢,张天奇很有涵养地笑笑,再举起杯子,说:“今天是小姜做东,我借花献佛,先敬朱处长一杯。”

朱怀镜说道不敢,提议大家一同举杯。于是大家一同举杯。头杯酒自然是一口干了。正菜便陆续上来了,有罐子鸡、武昌鱼、中华鳖、基围虾等高档大菜,也有各色时鲜小菜。敬酒的场面当然热闹。虽说今天主要是请朱怀镜,但在座的只象征性地敬了他一回,多半敬张天奇去了。只有熊克光看上去对朱怀镜真的很尊重,多次敬他的酒。张天奇似乎看出朱怀镜受到了冷落,就捂了自己的杯子,严肃地说:“各位要进一步明确主题啊!今天是请朱处长,不要老敬我的酒。”

大家知道张天奇尽管表情认真,却是在开玩笑,也就笑了起来,说哪敢怠慢朱处长,于是又要敬朱怀镜。朱怀镜觉得这酒似乎是讨着人家来敬的,心里鲠鲠的,就不肯轻易端杯了。场面就僵了起来。朱怀镜也不想让人家看做小心眼,只道:“各位喝好吧。我想今天我和张书记都不能太喝多,还有事哩。各位尽兴吧。”

张天奇明白了朱怀镜的意思,也说:“是的是的,你们尽兴吧。我和朱处长自便。”他俩过会儿还得拜访贺方儒教授,酒喝多了,满嘴酒气地上门,不太好。

将军说:“两位领导讲的有道理。但朱处长的酒量,多多少少也不在一两杯上,还是给个面子,让我敬你一杯吧。”

朱怀镜故意面作难色,无可奈何地端起了酒杯。一杯尽了,将军忙说谢谢了。

张天奇偏过头同朱怀镜说话:“我在县里定了一条,凡是接待客人,自己人不准相互敬酒,要一致对外。不然客人没喝好,自己人先放倒了,这还了得?你看你看,这些人跟我一出来,家里的规矩就忘了。”

李大根端了杯子,说:“朱处长,您是我的老领导了,这杯酒我是一定要敬的。”

朱怀镜笑了起来,说:“刚才听张书记透漏了你们内部政策,酒桌上一致对外。我就想象不出你们是在敬我还是在整我了。简直是两军对垒了嘛。那我今天就是孤军作战了。我再怎么负隅顽抗,也会一败涂地了。”

朱怀镜说着这话的时候,马上意识到这玩笑过火了,会弄得张天奇难堪。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而且还容不得半点支吾和含糊。他只得从容说完,再纵情大笑。他这一笑,气氛自然些了。张天奇只得说:“朱处长嘴巴就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