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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山寺的钟鼓楼终于竣工了,那沉寂已久的晨钟暮鼓又在荆山寺回荡起来,让上山的游人多了几分兴奋。圆真大师专程下山,找到方明远,想请皮市长拨冗光临,视察一下钟鼓楼。当时皮市长正在开会,没时间接见圆真。方明远很客气地请圆真坐了一会儿,说说闲话,再客气地送他到楼下。却见圆真是开自己寺里的桑塔纳来的。原来,也是因为皮市长的关心,荆山寺最近购置了这辆小车。等皮市长散会出来,方明远便把圆真下山的事汇报了。皮市长说:“最近太忙,有时间去看看也行。你告诉圆真,政府对宗教事务是关心的,他有什么困难,反映就是了。只是最近去不了荆山寺。”方明远便给圆真挂了电话,转达了皮市长的指示。圆真自然感激不尽。事后方明远同朱怀镜闲扯时说到圆真下山请皮市长的事,两人觉得很好玩的。一市之长,诸事繁杂,千头万绪,哪有时间上荆山寺视察你那钟鼓楼?这圆真也像政界的头头脑脑,有事没事喜欢找领导汇报汇报。如今荆山寺香火鼎盛,寺院每年都还搞些建设,庙宇被修葺如新。圆真自己也有头有脸,经常出入市政府和市政协机关,为政府建言献策。荆山寺开山一千五百多年,从来还没有一位住持如此风光过,说明汇报同没汇报就是不一样。
这天晚上,朱怀镜正好在家,瞿林来了。香妹问瞿林吃晚饭了没有,瞿林说吃过了。朱怀镜请瞿林坐,还递了支烟给他。朱怀镜平时很少给瞿林递烟的。瞿林抽了几口烟,刚想说话,却被烟呛了,咳了起来,额上的青筋顿时暴露出来。想必是有些紧张。待他咳嗽平息了,就微喘着说:“这次钟鼓楼没赚什么钱,今天结了账,只得十来万。”
听他说到这里,朱怀镜跑去将客厅通往儿子房间的门关了,说:“只有这么大的工程,能赚这么多,不错了。你先做做这些小工程,学学经验。”
瞿林忙说:“是的是的。姐夫事事为我着想,我知道。我能在这里做些事,全是姐夫关照。这是五万块钱,姐姐姐夫拿着吧。”
尽管瞿林说话注意绕了弯子,但还是说得太直露了,朱怀镜听着太刺耳了,说:“瞿林,你这样就太见外了。我早就说过,我和你姐姐帮你,并不是图你给什么好处。都是一家人嘛。”
香妹也说:“一家人,不要这样。”
瞿林说:“我就是想着是一家人,就不分你我了。我能赚一点,就让姐姐姐夫也分享一点。我知道姐夫做人太正派,没有其他收入。这钱不多,放在那里,有事也可以应急。”
朱怀镜说:“你硬是霸蛮,就给你姐姐吧。她总是说我这里应酬,那里应酬,钱只有出的没有进的。”
瞿林硬是把钱塞进香妹手里,然后说:“我知道你们平时开支也大。姐夫有些应酬也是为了我。再说,我来荆都这么久,在这政府大院里见的听的也多了。正是俗话说的,没吃过猪肉,也看见过猪跑。现在就靠玩得活……”
朱怀镜见瞿林越说越放肆,面呈得意之色,似乎有些教导别人的意思了,就打断了他的话。但毕竟刚收过别人的钱,语气还是很客气:“你知道这些道理就好。我同你说过,今后毕竟是要靠你自己去闯的。你要学会同别人沟通感情,交朋友。平时说说话,谈谈心的朋友当然可以君子之交淡如水,但生意上的朋友,还是要讲究个礼尚往来。”这样,说话的气氛很自然地就成了朱怀镜教导瞿林了。当然是很客气的。今天朱怀镜同瞿林说了很多话,还同他拉了家常,交代他赚了钱,要好好孝敬老人。朱怀镜越说越像一位很关切很仁爱的兄长了。瞿林也有些感动了,因为这位当着大官的表姐夫从来没有对他这么亲热过。香妹当然也很高兴。她觉得马上就把钱送进去藏起来不太好,摆在明处又碍眼,突然来个客人看着也不妥,就把一叠票子放在屁股后面坐着。朱怀镜同瞿林说话时,暗自算了账,香妹手里存折上已有二十一万块钱,加上今天这五万就是二十六万了。这还不算他手头的私房钱。朱怀镜不免有些得意了,暗自琢磨着一种有钱人的感觉。香妹一直是个幸福感很强的女人,能干的丈夫,聪明的儿子,一天天优裕起来的生活,这一切都让她感觉着自己做女人的成功。也许是因为屁股下面那叠票子有着奇特的功效吧,香妹今晚的脸色特别红润,朱怀镜心里升腾起了那种久违了的冲动。可是瞿林没有马上就走的意思。朱怀镜便问起网球场工程的情况。瞿林说工程差不多了,只等着同黄达洪结账了。朱怀镜私下担心袁小奇的事说不定哪天就露了馅了,想问问网球场的工程款是否全部到位了。可他才收了人家的票子,不便提及同票子有关的话,就有意避开,只用兄长的口吻说:“做事要善始善终,来不得半点马虎。特别是快完工了,更是大意不得。质量上不要留纰漏,免得让人抓了把柄。这个这个……好好干吧,把这事真正当成一份事业来干,会有出息的。”朱怀镜这话的韵味就像领导作报告的结束语,瞿林自然而然地站了起来。朱怀镜也站起来,说:“不再坐一会儿?”瞿林说:“不早了,姐姐姐夫休息吧。”朱怀镜便说:“好吧,好好干。”瞿林本不该多说什么了,最多点点头就行了,可他在开门时却支吾着说:“那个……这个……网球场……结了账结了账再说……”朱怀镜万万没想到瞿林会这么蠢,情急之中竟乱了方寸,说:“不……不……这个……好吧,好吧,休息吧。”他点着头,手却摇着。
关了门,朱怀镜望着香妹哭笑不得。香妹说:“这个四毛,说话办事是真的不老练。”朱怀镜笑道:“这是你自己看见的,不是我编的吧?什么话他都要说出来,又要说透,而且不分时机,不分地点,不分对象,让你难堪。”香妹说:“我们不计较他吧。乡下人,没见识。不过这也说明他实在,肚子里没有弯弯儿。”香妹到底是做表姐的,还想护着瞿林的面子。朱怀镜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刚才陡然涌起的冲动早没有了。
网球场加紧施工的时候,袁小奇在策划着怎样把这事儿弄得影响大一些,不能让一百万元票子不声不响就花了。老干所平时本来就不引人注意,刘所长也很乐意把这事弄得热闹些,因为这网球场毕竟可以算作他的政绩。于是,黄达洪受袁小奇之命,早早地就同刘所长磋商,还多次征求朱怀镜、方明远、陈雁等几位的高见,拿了好几套方案。大家认为最佳方案是请皮市长参加剪彩仪式,届时举行荆都市首届老干网球赛,并请皮市长同袁小奇进行一场表演赛。陈雁跑去一说,皮市长欣然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