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第7/29页)

皮市长见了朱怀镜,抬头笑道:“这篇文章写得不错。这位曾俚是个什么人?觉悟很高嘛!是啊,我们始终都要想着人民大众啊!”

朱怀镜估计皮市长也许知道曾俚是他的同学,不好装糊涂,只好说:“让我看看,是哪两个字?”他凑过头去看了看报纸,“他呀,就是我的同学,原来在我们政协的报社,已经辞了职,不知到哪里去了。”

“我们政协报社原来还有这样的人才?走了就可惜了。”皮市长很是惋惜。

朱怀镜当然清楚皮市长并不是真的很赏识这类人才。无论哪一位领导,让曾俚这么一位人才成天陪在身边,他睡觉都会睁着一只眼睛。“曾俚我清楚。其实我们同学当中,要说文才,曾俚只是中流。他的特点是胆子大。”朱怀镜有意这么说。

“是吗?”皮市长用简短的两个字就结束了刚才还饶有兴趣的话题,继续看文件了。

朱怀镜望着皮市长亮亮的前额,说:“皮市长,我上午分别同小梅、老雷把意思说了。他们很乐意那样,说好好研究一下。我看双方最近可以接触一下……”

朱怀镜话没说完,皮市长哦了一声,头却仍然低着。朱怀镜不知是否该说下去,有些手足无措。他进门后一直是站着的,难堪起来这姿势更不好受,手脚发硬,不知放哪里才好。“行啊……”皮市长终于含糊着吐出两个字,头依依不舍地从文件夹里抬了起来,望着朱怀镜慈祥地笑了。朱怀镜僵硬的四肢这才放松,点头出来了。出来后他总在想,天马娱乐城的事,本是皮市长专门找他去说的,而且这是皮市长头一次亲自打电话给他,可见这事何等重要。可是,今天皮市长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好像他不太关心这事了。他不可能真的不关心了吧?也许是皮市长起初表现得比较关心,这会儿既然朱怀镜已经按他的旨意办了,他就应该显得平淡些。像皮市长这种水平的高级干部,处事总是这么轻重照应,跌宕有致的。这是政治家们在领导艺术上体现出的诗意。对自己尊敬的领导,朱怀镜总是很理解的。

一个多月时间,天马娱乐城同龙兴大酒店磋商了好几次,协议条款越来越明朗。玉琴处事谨慎,每次协商会后,她都要向雷拂尘通报情况。雷拂尘表态总是很原则,玉琴心里不怎么有底。但收买天马娱乐城她是打定算盘了,心想这样也许是龙兴大酒店的长久之计。可是今天,皮杰终于亮出了底牌,她却没有信心了。皮杰出价两千八百万元,玉琴嫌太贵了。

当天晚上,朱怀镜在家吃过晚饭,去了玉琴那里。原来就在他吃晚饭的时候,皮杰打了电话来,把今天协商的情况告诉了他。玉琴照样很忙,已是八点多了,还没有回来。朱怀镜独自坐着看电视。荆都电视台正播着个专题文艺节目,叫《人间真情》。朱怀镜本没有兴趣看下去的,正想换台,却见一位女演员开始演唱《牵手》,他就想听听。这首歌如果是苏芮原版,他百听不厌。

歌只唱了一段就停下了,旋律却萦回不尽。这时,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推着一辆轮椅,徐徐走向舞台中央。轮椅上坐着一位身着洁白婚纱的妇人。少女们簇拥着他们。朱怀镜看清了,那正是市政府秘书长柳子风夫妇。

男女主持人上台来了。

男主持:
他们有两颗相爱的心
却只拥有一双腿
他们相依相偎着
走过了无数的寒暑
无数的坎坷
女主持:
二十五个春秋啊
数不清的日日夜夜
他们也许少了些花前月下
少了些海誓山盟
但他们绝不缺少爱情
男主持:
是的,他们比任何一对夫妻
都不会少些什么
更多的风雨让爱情之树
愈加枝繁叶茂
……

灯光渐渐暗下来,《牵手》的歌声再次唱起。追灯亮处,又见一位先生推着轮椅上来了,轮椅上依然坐着一位身着洁白婚纱的夫人。灯光越来越亮,才发现柳秘书长早推着夫人下去了,两位主持人也下去了。现在上台的原来是一对男女舞蹈演员,随着《牵手》的旋律起舞,轮椅成了道具。镜头不时亮一下台下贵宾席上的柳秘书长夫妇和各对十佳夫妻。

接着又介绍一对夫妻,也是配着文艺表演。节目还编排得很有水准。朱怀镜看了几个节目,毕竟不太感兴趣,就换了频道。一会儿,玉琴也就回来了。

玉琴洗漱了一下,坐下来同朱怀镜说话。朱怀镜不急于问起天马的事,只先扯些别的话。他知道过会儿玉琴自己会说起的。果然玉琴就说了:“皮杰真吃得咸,要价两千八百万!”

朱怀镜问:“到底值多少,你心里有数吗?”

玉琴说:“这得评估。可他这也是请专业人员评估的,怎么说呢?评估报告我看了,一眼就看出问题。譬如说保龄球馆的设施,估价八百六十万。哪值得这么多?他们是十二球道的场子,十二个球道一共不到四百六十万元。算上装修,依荆都造价,最多不到九十万元。这么一算,整个保玲球馆的设施价值最多五百五十万元。光这一项,就高估了三百一十多万元。我想他们餐厅、歌厅的设施都会这么高估的,还有整个房子造价也会高估。另外,报告上还专门列了一项无形资产三百万元。我只是买它的房子和设施,又不是收购他们天马公司,或是同他们天马公司合股。我们根本不会考虑使用天马公司的牌子,也不准备采用他们的管理方式,哪里谈得上什么无形资产?”

朱怀镜听得有些意思了,笑道:“你的生意经还蛮熟嘛!账算得丁是丁,卯是卯。按你的意思,多少才愿接受?”

玉琴说:“我大致算了一下,按他这个数,我们至少吃亏一千万。”

朱怀镜有些吃惊,“怎么?有这么大的悬殊?”

“你以为是几碗盒饭钱?”玉琴苦笑起来。

朱怀镜说:“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但我想,他们要高价也自有道理,反正肯定不会原价卖给你们的。他们就算是做一回房地产,当然是溢价出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