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奔走抗争(第14/15页)

这道理也太浅显了,大家知道卓小梅不可能不明白,所以没人到她面前去饶舌。只有于清萍清楚卓小梅发愁的真正原因,瞅空走进园长办,油腔滑调道:“局长同志,看你愁云惨雾的,谁惹你生气啦?”卓小梅说:“不是你还有谁?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害得我头发都快掉光了。”于清萍就笑,说:“头发掉光了好哇.如果去做尼姑,用不着剃度。”卓小梅说:“如果幼儿园保不住,又没有别的事可做,也许真的只有去做尼姑了。”于清萍说:“一般的尼姑庵哪容得下你这个处级尼姑?我给你找一个厅级庵吧。”

练了一阵嘴皮,于清萍忽然说:“你想打艺校女生的主意?”卓小梅觉得奇怪,不知于清萍是瞎懵的,还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说:“谁打艺校女生主意了?胡说八道!”于清萍说:“若要人不知,莫非己莫为。”卓小梅说:“你不是神经有毛病吧?”于清萍坦白道:“我有一位同学住在你那远房亲戚家隔壁,她曾到机关幼儿园找过我,所以认识你。是她告诉我的,你去过你那亲戚家。我问你那亲戚是干什么的,她说原来是厂里工人,最近在艺校做临时工。我一听就明白你为什么去找你那亲戚了。”

这于清萍,真是个鬼精灵。卓小梅说:“你的鼻子真长。我要是做什么坏事,怕是没法逃得过你的嗅觉。”

又闲扯了一阵,于清萍神秘地说:“你知道这个星期天我见到谁了?”卓小梅说:“你问得好没道理。你一个没男人管的疯女人,脚生在你身上,你想上哪里去就上哪里去,想见什么人就见什么人,我怎么管得着?”于清萍说:“你当然管不着,我的人身自由有法律保障。不过我见过的那人跟你有关系,而且关系不一般,不然我也就不在你前面多嘴了。”卓小梅说:“谁跟我关系不一般,我怎么不知道?”

于清萍阴阳怪气地一笑,说:“魏德正魏副书记。”

这女人几时跟魏德正搭上了界?卓小梅不免暗自嘀咕起来。也不用她追问,于清萍主动交代道:“魏德正的秘书小吴跟我的弟弟是很要好的同学,我弟弟在城郊开了家酒店,魏德正开会检查发指示或迎来送往累了烦了,想逃避一下,小吴就带着他到我弟弟店里去吃饭休息。那天我在弟弟店里玩,小吴跟魏德正正好也去了。小吴早就认识我,便把我介绍给他的领导。魏德正听说我是机关幼儿园的老师,非常客气,还邀请我跟他们一起吃了顿饭。不瞒你说,我对魏德正感觉还不错,觉得他温文尔雅,言谈举止都挺有风度的,不像一些手中有些权力的官员,派头比布什还足。”这么说着时,于清萍一脸的神往。卓小梅见不得她这馋样,像是久没沾鱼腥的饿猫似的。于清萍不去理会卓小梅,继续说道:“男人还是要有权,或至少要有钱。因为有权或有钱,才有底气,否则便显得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你看那些走路连脚后跟都没法着地的男人,不用去组织部查他的级别,也不用去银行查他的账户,肯定是无权也无钱的孬种。怪不得有人说,最有效的壮阳药不是什么伟哥之类,而是权和钱两个字,因为只有这两个字,才能让男人魅力飞扬。”

跟魏德正打过一回交道,竞像去名牌大学读了几年政治经济学博士似的,对权钱两样东西就有了如此深刻的认识,不是于清萍太有悟性,就是魏德正确有魔力。卓小梅盯着于清萍发光的眼睛,说:“你不是爱上魅力飞扬的魏副书记了吧?”于清萍说:“我爱上他有什么用?还要他爱得上我呀。”卓小梅说:“你这种风情万种的成熟美少妇,他能爱不上吗?我看他肯定是对你一见钟情,才盛情邀你共餐的。”于清萍说:“我还没这种福气。因为他爱着的人根本不是我,而是另一个女人。”

卓小梅知道她又要瞎说了,岔开话题,问起她的前夫:“一夜夫妻百日恩,最近两人还有联系吗?”于清萍不吃这一套,说:“你在我前面还躲闪什么?魏副书记对你可是一往情深。不信你去问小吴得了,吃饭的时候,他三句不离小梅。他的话当然还是含蓄的,但我听得出,他这辈子真心爱过的女人,除了你再没有第二个。你知道当时我是什么感觉吗?就是嫉妒,嫉妒得只差点没吐血了。我于清萍好不幸哟,打着灯笼火把也找不到一个对我这么钟情的男人,而且是这种位高权重,人见人爱的出类拔萃的男人。”

这张嘴巴太厉害了,卓小梅只得求饶道:“你对魏副书记有什么意思,那是你的事,别把我扯进去好不好?”

于清萍哈哈大笑起来,说:“我早知道,在你前面多提几句魏副书记,你会不高兴的。魏副书记又不是你卓局长一个人的魏副书记,是全市人民的魏副书记。打开窗子说亮话,今天到你园长办来,我就是跟你来摊牌的。你可得小心点,哪天我于清萍心血来潮了,那就顾不得魏副书记是你十多年的老情人,也会站到你面前,横刀夺爱哟。”

说完,于清萍得意洋洋转过身,朝门口走去。卓小梅的两耳早生了硬茧,忙打拱手,巴不得她快点离开。于清萍早闪到门口,卓小梅忍不住又瞧了瞧她那少女般婀娜的身姿,暗发感慨道,真是个本色女人,什么事敢做,什么话敢说,挑起千斤重,放下四两轻。别的不说,只说这离婚的事,近几年机关幼儿园已有好几个老师都离了婚,可一个个都折腾得死去活来,离婚前为争闲气吵吵闹闹,离婚后还得为财产为儿女大打出手,一场婚离下来,仿佛到地狱去走了个来回。于清萍却潇洒得多,不声不响就办妥离婚手续,财产问题看得轻,又没有儿女牵扯,两人一转背便没了任何瓜葛。离婚后的于清萍好像又回到了十八岁,越发显得年轻和漂亮。用她自己的话说,叫做解放了,天亮了,受苦受难的人民从此见到了太阳。卓小梅曾问过她,怎么离婚比结婚还兴高采烈?于清萍说结婚是往脖子上勒绳子,准备着跟一个男人勒死在同一道屋梁下。后来发现这个男人不值得自己跟他勒一辈子,便把绳子取了下来,难道还不值得兴高采烈?

一个女人能做到这一点,那是需要智慧的。女人是情感动物,往往因为情感的限制,身上的智慧不容易得到发挥。卓小梅口上不说,心里对于清萍确是很钦佩的。她甚至想,如果这个园长不是自己,而是于清萍,她也许更有能力,更有办法,保住机关幼儿园不被改制和变卖。

这个想法像一块磁铁吸附在卓小梅的意念里,她怎么也没法把它抹掉。她想,若知道机关幼儿园终会遭此一劫,何不早点让贤,由于清萍来做这个园长,也省得自己处心积虑,东奔西突,想保住幼儿园这条船不至于倾覆,到头来却还是无力回天,只得眼睁睁看着它慢慢往水底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