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失策 西汉元帝皇后王政君(第4/4页)

吃一堑长一智,王政君与王莽接受上一次的教训,不许刘衎的生母卫姬入京,封其为中山太后,永留封地。为了控制小刘衎,又将王莽的女儿封为皇后,将平帝刘衎完全掌握在王氏姑侄的手中。

王政君这辈子说来可怜见儿的,在娘家不受父母待见,出嫁不受丈夫待见,连儿子也早被宠坏,仅仅在形式对老娘大封外戚表示了一下孝心,大部分时间还是只管自己同后妃玩乐,哪里关心过老娘的心情是好是坏。王政君这辈子,只有在王莽身上感受到了知冷知热,关怀体贴。

马斯洛说人生有五种需求:第一层需求,physiological,生理需求;第二层需求,safety,安全感需求;第三层需求,love,情感需求;第四层需求,esteem,尊重感需求;第五层需求,selfactualized,自我实现需求。

作为太子妃、皇后、皇太后乃至太皇太后,王政君不愁吃穿,第一层需求是不成问题的。多年来她在元帝时期、哀帝时期,是没有安全感的,但是到目前为止,这一层需求也是可以解决的。唯有情感需求、尊重感需求,她这一辈子始终没有得到过,而自我实现需求,她更是想都没有想到过。

而如今,王莽一一满足了她。王莽待她孝顺万分,不但满足她的亲情需要,还鼓动她常到元帝的太子旧宫,听着她一次次叙述着虚构出来的当年夫妻恩爱之情,满足她这辈子从未有过的情感需求;王莽待这位姑母毕恭毕敬,又鼓动她“遵帝王之常服,复太官之法膳”,尊崇到高于帝王的份上,大大满足了她的尊重感需求;更是安排她四季出游,接见些穷苦孤老贞妇,让老太太居高临下地赏赐财物,看着那些感激涕零的弱势群体,大大满足了老太太的自我实现感。

王政君自将玉玺抓到手中之后,就牢牢不放,任何事情都要掌握在她的手中。王老太太的眼光见识,大约只能够看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三寸地。对于她来说,只要她的位置至尊无上,只要她娘家王氏家族在朝中说一不二,她就心满意足了。对于她那个能干又孝顺的侄子王莽,更是十二分地满意,满意到挑不出一点意见来。

生活多么美妙,权力多么美好,美好到王政君已经完全看不到,周围潜滋暗长的环境变化。投桃报李,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乐的王政君,在群臣一次次的上书中,将王莽的权力一升再升,使得王莽“爵为新都侯,号为安汉公,官为宰衡、太傅、大司马,爵贵号尊官重,一身蒙大宠者五”,达到至尊之位。

五好侄儿王莽的话,怎么听怎么有道理,在位仅四年的平帝刘衎被王莽毒死,她也完全相信那是久病不治,抛开一众年长的刘氏宗室,挑中远房仅两岁的刘婴为帝,她也相信那是为了王氏家族的利益。

身为王莽橡皮图章的王政君,痛快地在一次次的奉承中,在王莽递上来的一份份诏书上“啪啪啪”地盖上手中的玉玺,只要她手中还握着玉玺,只要朝中还是她王家的人当政,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至于她手中的实际权力,什么时候已经在王莽一次次递上的诏书中暗暗转移到了王莽手中,她却是毫无觉察。

可是她的好侄儿王莽,却连这一个让她盖章的过程,也懒得继续敷衍下去了。直到王莽头戴皇冠,自称皇帝,废幼主改国号,派人冲进宫来,直接要她交出玉玺时,王政君这才如梦初醒,然而对于她来说,“关键时刻无能为力”是她一生为人的写照。此时此刻,面对自己一手养大而反噬的老虎,王政君也只有大骂一顿大哭一场,将玉玺摔在地下而结束。

自此,西汉王朝结束了。

玉玺摔在地下,摔破了一个角,王莽不在乎,拿黄金补补,破玉玺还是玉玺,照样使用。对于这位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姑母,王莽还是心怀感激的,她是汉室的太皇太后,也是他王家新朝的“新室文母太皇太后”。对于王政君的态度,还是像以前一样孝顺恭敬关怀有加。

但是对于王政君来说,原本她是这江山这王朝的主母,现在变成了客人,而原来被她提携沾光的客人,变成了主人,这一切足以让她痛苦万分。元帝待她再不好,他也是她的丈夫,他给了她和她的家族尊贵荣耀,而刘家江山汉室天下,却毁在她的手中,更是令她追悔莫及。

而王莽此时的“孝心”,更是在她受伤的心上撒盐。王莽居然拆毁了元帝的庙,在这上面为她修了生祠,称为长寿宫,还在那里大摆宴席为她庆祝,这一切的名义,居然是为了让她开心。王政君大受刺激,痛哭失声:“这里是汉家宗庙,无故毁坏!我本汉家妃妾,岂能辱先帝庙堂来饮酒高会!”

从此之后,王政君不肯再出来了,她固执地居住在昔日宫中,命令自己宫中所有的人都穿着汉朝旧服色,依然按汉家的规矩行事,在沉迷往日的追忆和无尽悔恨中,仍旧牙好胃口好吃嘛嘛香地活到了八十四岁高龄才寿终正寝。

而她死后,仍然未能完成与丈夫汉元帝合葬的心愿。新朝皇帝王莽宣布为她服丧三年,为她在元帝渭陵相距一百一十四丈的陵冢之外再起新陵,又挖掘了一条沟壑,以示新室文母与汉家元帝的绝缘。

王政君没有看到,在她死后十年,绿林赤眉起义,王莽被杀,新朝结束。光武帝刘秀建立了东汉王朝。

当然,这将是另外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