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二章(第2/7页)

“而您,您穿了一条可爱的蓝色百褶裙,”她说,“您那天兴致勃勃。”

“这条裙子我带来了,今晚就穿。”格扎维埃尔说。

“这明智吗?您还头疼呢?”

“我已经不疼了,”格扎维埃尔说,“就是一阵晕眩罢了。”她两眼炯炯有神,脸上重又焕发出美丽的珍珠般光泽。

“那么好吧。”弗朗索瓦丝说,并推开门,“只是伊内斯如果需要您,她会生气的。”

“哼!她肯定会生气的。”格扎维埃尔傲慢地撇了撇嘴。

弗朗索瓦丝拦了一辆出租汽车。

“我先把您送到她家。九点半,我到多莫咖啡馆再和您见面,您只要顺蒙帕纳斯大街笔直走就行。”

“我认识路。”格扎维埃尔说。

弗朗索瓦丝和她并肩坐在出租汽车里,并挽着她的胳臂。

“我很高兴我们今天还能在一起待整整几个小时。”

“我也很高兴。”格扎维埃尔低声说。

汽车在雷纳街角停下,格扎维埃尔下了车,弗朗索瓦丝让车把她送到剧院。皮埃尔穿着室内便袍在他的化装室里,正吃着火腿三明治。

“排练顺利吗?”弗朗索瓦丝问道。

“大家干得很好。”皮埃尔说。他指了指办公桌上的手稿。

“很好,”他说,“非常好。”

“真的?我太高兴了!砍掉了卢奇利乌斯之死那一段我有点心疼,但我觉得应该砍掉。”

“应该删去。”皮埃尔说。“这样,这一幕整个情节的起伏就改变了。”他咬了一口三明治。“你没吃晚饭吗?想吃一个三明治吗?”

“很想吃。”弗朗索瓦丝答道,并随手拿了一个,又以责怪的目光看着皮埃尔。“你没好好吃饭,脸色那么苍白。”

“我不想发胖。”皮埃尔说。

“恺撒可不是个瘦子。”弗朗索瓦丝说完笑了笑,“假如你打电话让门房去给我们弄一瓶马尔戈酒该多好?”

“这主意不错。”皮埃尔说着拿起电话听筒,弗朗索瓦丝则在长沙发上坐下。皮埃尔不在她那里过夜时就睡在这里,她很喜欢这个小小的化装室。

“行了,一会儿就给你送酒来。”皮埃尔说。

“我很高兴。”弗朗索瓦丝说,“我原以为我永远写不完这第三场。”

“你完成得很出色。”皮埃尔说。他俯下身去吻她,弗朗索瓦丝伸出胳臂围住了他的脖子。“那是多亏了你。”她说,“你还记得你在德洛的时候对我说的话吗?你不是想为剧院带来一些全新的东西吗?好吧!这下行了。”

“你真这么认为吗?”皮埃尔问道。

“你难道不这么认为?”

“有一点儿。”

弗朗索瓦丝笑了。

“你完全这么认为,看你那美滋滋的样子。皮埃尔!要是我们在经济上没有太多的烦恼,这将是多么美好的一年啊!”

“一旦我们有点钱,就给你再买一件大衣。”皮埃尔说。

“我很习惯穿这件。”

“这件衣服都让人看够了。”皮埃尔说完就在弗朗索瓦丝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你和你那位小朋友玩得痛快吗?”

“她很可爱。可惜她被困在鲁昂了。”

“她跟你讲了很多事?”

“一大堆事,以后我再跟你说。”

“这么说,你很快乐,你今天一天没浪费?”

“我喜欢听人讲故事。”弗朗索瓦丝说。

有人敲门,女门房推开门,庄重地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两个酒杯和一瓶酒。

“谢谢。”弗朗索瓦丝说。她往酒杯里斟满了酒。

“麻烦您,”皮埃尔说,“任何人来都说我不在。”

“知道了,拉布鲁斯先生。”女人说完就出去了。弗朗索瓦丝拿起酒杯,开始吃第二个三明治。

“今晚我要带格扎维埃尔和我们一起去参加舞会。”她说,“这让我高兴。我希望她冲淡伊丽莎白带来的烦恼。”

“她肯定会欣喜若狂。”皮埃尔说。

“可怜的小姑娘,她让我心碎。回鲁昂使她那么反感。”

“难道没有任何办法把她弄出来?”皮埃尔问道。

“没什么办法。”弗朗索瓦丝说,“她是那样懦弱,那样无能,她永远不会有勇气学一门手艺,她的叔叔为她设计的未来就是嫁一个恭顺的丈夫和生很多孩子。”

“你应该为她负起责任。”皮埃尔说。

“这怎么可能呢?我一个月只见她一次。”

“为什么你不把她弄到巴黎来?”皮埃尔说,“由你来监护她。迫使她工作,让她学打字,我们肯定能在某个地方给她找个活干。”

“她家里永远不会同意的。”弗朗索瓦丝说。

“嗨!她不需要得到许可,她难道不能自己管理自己?”

“不能。”弗朗索瓦丝说,“但是问题不在这里。我不相信人们会派警察来追捕她。”

皮埃尔笑了起来。

“问题在哪里?”

弗朗索瓦丝迟疑不答,说实话她从未怀疑过会存在什么问题。

“总之,你是不是建议让她来巴黎,由我们来养活她,直到她自己能挣钱?”

“为什么不?”皮埃尔说,“就算我们是借钱给她的。”

“哦!当然。”弗朗索瓦丝说。皮埃尔三言两语即能道出出乎意料的千条妙计,这种才能总使她惊叹不已。别人看来是难以深入的丛林地,皮埃尔却可以从那里发现能按他的风格创造的光辉未来的曙光。这就是他力量之奥秘所在。

“我们在生活中曾有过那么多好运。”皮埃尔说,“只要有可能,我们也应让别人享用。”

弗朗索瓦丝不知所措地盯着玻璃杯底。

“总之,我很乐意尝试一下。”她说,“但是我必须做到真正能管她,可我没有足够的时间。”

“小劳碌命。”皮埃尔温情地说。

弗朗索瓦丝脸上微微泛起红晕。

“你知道,我没有很多闲工夫。”她说。

“我完全知道,”皮埃尔说,“每当有什么新问题摆在你面前时,你就产生这种退却,这是很奇怪的。”

“我唯一关心的新问题是我们共同的未来。”弗朗索瓦丝说,“你要我怎么样,我这样很幸福!要责怪应该责怪你自己。”

“哦!我没责怪你,”皮埃尔说,“相反,我觉得你比我纯洁多了。在你的生活中没有什么虚假的东西。”

“而你,你太不关心你自己的生活。你只知道工作。”弗朗索瓦丝说。

“这是事实,”皮埃尔说,并带着困惑的神情啃起了手指甲,“除了和你的关系,在我身上的一切都是琐事,都是浪费。”

他继续咬手指甲,似乎非咬出血才善罢甘休。

“一旦和康塞蒂的账算清,就一了百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