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六章(第8/8页)

“如果从表面看他们,他们是很简单的。”她说。

“也许。”格扎维埃尔决定结束讨论,于是带着很礼貌但漫不经心的口气说。她放下茶杯,以动人的神态向弗朗索瓦丝微笑了一下。

“您不知道女仆对我说的事吧?”她问,“就是在九号房间有一个人,既是男人,也是女人。”

“九号,怪不得她表情那么生硬,嗓门那么粗!”弗朗索瓦丝说,“而您说的这个人却是女人打扮。是这个人吗?”

“是的,但是她用的是男人的名字。她是奥地利人,好像在她出生时,人们不能肯定性别,最后宣布她是个男孩。后来到了将近十五岁时,她遇到了一件女人特有的事,但是她的父母没有去改户籍,”格扎维埃尔又小声补充道,“此外,她有胸毛和其他一些特征。她在本国很出名,人家给她拍了一些电影,她赚了很多钱。”

“可以想象,在精神分析学和性学蓬勃发展的时代,身为两性人在那里大概是一种意外的收获。”弗朗索瓦丝说。

“是的,但是发生政治风波时,您知道,”格扎维埃尔茫然地说,“人家把她驱逐了。于是她就躲到这里避难,她身无分文,看上去她很不幸,因为她的心使她倾慕男人,但是男人根本不要她。”

“唉!可怜的人!真的,甚至搞同性恋的,她对他们大概也不合适。”弗朗索瓦丝说。

“她成天哭。”格扎维埃尔很伤心地说,并看了看弗朗索瓦丝。“然而这不是她的错,怎么能由于您生来是这样或那样就把您从一个国家驱逐出来呢?人们没有这种权利。”

“政府有它们要执行的法令。”弗朗索瓦丝说。

“我不理解。”格扎维埃尔以责备的口气说,“是不是没有这样一个国家,在那儿人们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没有。”

“那应该到一个荒岛上去。”格扎维埃尔说。

“即使是荒岛现在也属于一些人。”弗朗索瓦丝说,“人们无能为力。”

“哦!我会找到一个办法的。”她说。

“我不信,”弗朗索瓦丝说,“您将不得不和大家一样接受一大堆您不喜欢的事。”

她笑了笑。

“这个想法引起您反感?”

“是的。”格扎维埃尔说。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弗朗索瓦丝。

“拉布鲁斯先生是不是对您说他不满意我的工作?”

“他告诉我你们对工作进行了长时间辩论,”弗朗索瓦丝高兴地补充道,“您邀请他到您房间里,他感到十分荣幸。”

“哦!可能是这样。”格扎维埃尔冷淡地说。

她转过身去往小锅里加水。一阵短暂的沉默。如果皮埃尔以为已经得到她的宽恕,那他就错了:在格扎维埃尔身上,最终算数的从来不是别人最后得到的印象。她准是气呼呼地又回想过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尤其为最终的言归于好而深为恼火。

弗朗索瓦丝凝望着她。这次亲切的接待是否并非纯粹是为了驱赶苦恼的?她是否又一次受骗了?茶、三明治、美丽的绿色便裙与其说为欢迎她而准备,不如说是为撤回轻率给予皮埃尔的特权。弗朗索瓦丝心烦意乱。不,不可能为这种友谊做出奉献。她的嘴里顿时产生一种不自然的味道,一种苦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