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5(第5/6页)

她的朋友,以及她在舞台上的搭档。你或许不相信,和姬蒂缠绵虽然激情,却总像影子一样沉默,总得用一只耳朵听着走廊上的脚步声,跟在舞台上对姬蒂诉说爱语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我和她一起站在舞台的灯光下,在上千双眼睛的注视中,念着那些我烂熟于心的台词。双人演出和观众所想的不同,在我们的歌曲、舞步、金币、手杖和鲜花之后,还有我们两个人的秘密语言,我们不停交换着观众完全不懂的信息。这不是舌头的语言,而是身体语言,它的词汇是通过手指的接触、手掌的按压、臀部的贴近或者互相凝视和停止凝视来传达的,这些动作在说,你太慢了,你太快了,不是那儿,是这儿,很好,这样更好!就像我们在深红色的帷幕前躺在地板上亲吻和爱抚,并且还有人给我们鼓掌欢呼,付给我们薪酬!就像姬蒂说的——当我轻声对她说我在舞台上穿着裤子时更想吻她——“那得是什么样的演出啊!”但是,这就是我们的表演,只是观众不明白罢了。他们只是观看,看到的完全是另一种表演。

嗯,或许有些人明白了我们之间的悄然一瞥。

我之前提到了我的歌迷,大多是女孩,快乐而无忧无虑,她们聚集在后台入口,索要签名和照片,向我们赠送鲜花。但是每十个或二十个女孩里就会有一两个比其他人更疯狂、更莽撞,或者更害羞、更奇怪。在她们之中我注意到了一些特别的人。我说不上哪里特别,只是知道确实特别,这让她们对我的兴趣显得有点特殊。这些女孩给我写的信,就像她们在后台入口的举止一样,有的过分热情,有的过分矜持。有的信十分叛逆,叫人震惊,一下就吸引住了我。有个女孩写道:“请原谅我这样冒失地写信给您,我想说您真的很英俊。”另一个写道:“金小姐,我爱上你了!”有一个叫作艾达·金的粉丝问我们是不是表姐妹。她说:“我真的很喜欢你和巴特勒小姐,特别是你。你能给我一张照片吗?我想要一张你的照片,放在床头……”我给她寄了一张我最喜欢的照片,我和姬蒂穿着法兰绒长裤,戴着礼帽,姬蒂双手插兜,我用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拿着烟。我给艾达签名“金送给另一位金”。想想这张照片会被一个陌生女孩钉在墙上或者放进相框,让她穿裙子的时候看着或者做梦时放在枕边,真是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有些人要求更猎奇的东西。她们问我能否送给她们一颗袖扣、西装上的一粒纽扣,或者一缕头发;我能否在周四晚上,或者周五晚上,系一条深红色的,或者是绿色的领带,或者在翻领上别一朵黄色的玫瑰;我能不能摆一个特别的姿势,或者跳一个特别的舞步。这样写信的人就知道我收到她们的信息了。

“扔了吧,”姬蒂说,“这些女孩不正常,你不能鼓励她们。”但是我知道这些女孩不像她说的那样,她们只是像一年前的我,但比我更勇敢,或者更鲁莽。这让我印象深刻,想到有女孩会看我,这本身就让我惊讶而激动——每个昏暗的音乐厅里都会有一两个女孩的心灵只为我跳动,会有一两双眼睛凝视着我,或许是毫不掩饰地凝视着我的脸,我的身体和服装。她们知道自己为何会凝视着我吗?知道她们在寻找什么吗?最重要的是,当她们看见我穿着裤子在舞台上迈步,唱着我曾暗送秋波的女孩、被我伤透了心的女孩时,她们看到了什么?她们看到我在她们身上看到的东西了吗?

“最好没有!”姬蒂说。当我和姬蒂说起这个想法时,她这样回答我。尽管她说的时候笑了,但笑声听起来还是有点不自在。她不喜欢谈论这些事情。

她也不喜欢有天晚上我们在更衣室里看到的两个女人——一位喜剧歌手和她的服装师,我觉得她俩和我们是同类。喜剧歌手打扮得花里胡哨,穿着一条带亮片的裙子,紧紧箍着胸部。她的女伴是个年长一些的女人,穿着普通的棕色裙子。我看见她在给喜剧歌手穿裙子,并未多想。但是当她把裙子扣紧时,她靠着歌手的脖子轻轻吹了一口气——歌手脖子上的粉扑得太多了。然后她在歌手耳边轻言几句,她们的头靠在一起哈哈大笑……于是我懂了,事实昭然若揭,她们是恋人。

这个想法让我的脸红得厉害。我看了看姬蒂,发现她也注意到这些小动作了。然而她垂下眼睛,双唇紧闭。当喜剧歌手上台前路过我们这里时,朝我眨了眨眼说:“我去取悦大众啦!”她的服装师跟着笑起来。她下台后回来拿化妆品,举着一根烟到处借火,点上烟以后,她又看了我几眼说:“你去芭芭拉的派对吗?今天演出结束后。”我说我不认识芭芭拉,她摆了摆手说:“哦,芭芭拉不会介意的。你跟我和埃拉一起去,还有你的朋友也一起。”她对姬蒂点了点头,看起来心情很好。但是姬蒂一直低着头系着裙子,这会儿抬起头,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谢谢你的邀请,”她说,“但我们今晚有约了。我们的经纪人布利斯先生要带我们去吃晚餐。”

我睁大了眼,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但歌手只是耸了耸肩。“真遗憾,”她又看了看我,“要不你让你的朋友和她的经纪人一起吃饭,你自己跟我还有埃拉一起去?”

“金小姐有事情要和布利斯先生商量。姬蒂不等我回答便开口了,她说得那么着急,喜剧歌手哼了一声,去找拿着篮子等着她的服装师了。我看着她们离开,她们没有回头看我。当我们第二天晚上去剧院的时候,姬蒂挑了一个离她们最远的衣钩,第三天晚上,她们就去别的剧院演出了……

到家以后,我在床上说,这样不太合适吧。

“你为什么说沃尔特要来?”我问姬蒂。

她说:“我不喜欢她们。”

“为什么啊?她们挺好的啊。挺有意思的。她们就像——就和我们差不多。”

我正抱着她,感觉到她突然变得僵硬。她推开我,抬起了头。房间里点着一根蜡烛,在烛光下,我看到她的脸苍白而震惊。

“南!”她说,“她们和我们不一样!她们和我们完全不一样。她们是女同!”

“女同?”我非常清楚地记得那一刻,因为我以前从来没听过这个词。后来我想起这件事时,倒是纳闷我以前竟然不知道这个词了。

而姬蒂说起这个词的时候却很害怕。“女同。她们专门亲女孩。我们可不是那样!”

“不是吗?”我说,“哦,如果有人付我钱,那我可真是太愿意把亲你当事业来干啦。你觉得会有人愿意付钱给我吗?那我马上就放弃演艺事业。”我想把她拉回我身边,然而她甩开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