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W 无非别离(第2/3页)
校草总在我们宿舍门口等她。送花,送礼物,送吃的,收买我们这些招数全用过了,却不见效,最后使用的终极大招是找了几个哥们儿,在我们宿舍楼下摆蜡烛。
那晚,校草打电话到我们宿舍,让她往楼下看。我们一起伸头一看,只见路灯下,许多蜡烛摆成一颗心形,校草和他找来的“求爱联盟”站在一旁,仰头守候着。
当时我们住在二楼,我们往窗户上面看了看,发现已经有同楼住的不少女生发现了这个阵势,都在好奇地往下张望着。我还听见走廊里有人兴奋地奔走相告:“有帅哥在楼下摆蜡烛,不知道在向谁示爱!”
我们都劝她“你赶紧下楼去认领吧”。她环视了一下我们,取下耳机,黑着脸下了楼。
只见她伸手拍了拍校草的肩膀,踮起脚尖,在他耳朵边不知说了句什么。校草像受惊了一样后退了几步,随即,几个男生一根一根地把蜡烛吹灭,收摊走人了。
她上楼以后,就跟没事人似的,准备继续躺下来听歌,有隔壁的好事之人来我们宿舍串门,大家一起问她,到底跟校草说了一句什么,居然把他吓走?
她皱了皱眉,牙齿轻轻地磨动了几下,带点不耐烦地:“也没说什么,就跟他说,哥们儿,我不喜欢男生的。”隔壁女生有点没明白:
“就是对他没感觉啊?那多可惜……”
她迅速截过话头,一字一句地,带着点“这事跟你有关系吗”的气势:
“非要我说那么清楚吗?我就是不喜欢男生,所有的男生。行吗?”
说完就又带上耳机,听她的音乐去了。隔壁女生自讨了个没趣,说了句“好嘛,搞了半天原来是同性恋啊”,就回去了。
宿舍里的一个大姐对她的“出柜”有点紧张。有一次,趁她不在,大姐好奇地问我:
“你说,W是同性恋里的男方还是女方啊?咱们以前在她面前换衣服什么的,都被她看去了,感觉还真是挺别扭的……”
我当时也没接触过拉拉,根本就不知道她们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但总觉得她是一个挺坦然的人,大姐说的被冒犯的感觉,我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大姐,大姐表示,无论如何还是挺奇怪的。
这时,她一把推开门,目不斜视地走到自己的床边,把书包扔在床上:
“你们就放心吧。我有女朋友的,是 ××(文艺委员萌妹子),我不会侵犯你们的。”
之前,她和萌妹子的恋爱多少还是有点遮遮掩掩,只是经常一起上自习,但彼此之间不太爱串门。但这次公开之后,她经常会带这个小女朋友过来我们宿舍玩。
她本来是一个挺沉默寡言的人,但她的女朋友着实是一把社交好手。这位萌妹子时常妙语如珠,还经常当着我们的面调侃她,她则一副被收服的老实样子,细长又好看的手指在萌妹子的长卷发间不停地划动。
那段时间,她们两个人经常依偎着坐在床上,和大家一起谈天说地。宿舍里的大姐虽然还是不太理解女生之间的这种感情,但是她俩相处的画面实在太和谐,她们俩又是无比坦荡地面对着别人不解的目光,久而久之,所有的人都默认了她俩的情侣关系。
最近这两年,“女汉子”这个词流行开来,大家不由分说地会把稍微带点男孩子气的女生都一股脑地塞进“女汉子”的范畴里。
但见过W小姐的人都能明白的。她只是说话直来直去,性格干净明快,不爱做白日梦,做事不纠结不犹豫而已。其实,她也有着如所有女生一般纤细敏感的心灵。她热衷于保养自己,非常害怕晒黑,有时也会示弱,偶尔还会撒娇,那一双纯良的眼睛尤其让人拒绝不了。
后来,她考上了广州一所大学的研究生,她换了专业,研究电视传媒相关的方向。她的女朋友则留在北京工作。
毕业之后,她和萌妹子女友去了厦门,完成她们的毕业旅行。过了几个月,她把照片放在她的空间里。瘦瘦的她戴着墨镜,柔软的短发随着海风飘起来。她的手轻轻地搭在女朋友的肩膀上,女朋友梳着双马尾,拿着冰激凌,背后是一片青蓝色的海,两个人都笑得清甜无邪。
之前,我会隐隐担忧,两个相爱的女生,真的可以一直在一起吗?可是,看到这张照片的那一瞬间,我真的坚定地以为,她们一定会在一起一辈子的。而她和她女朋友的这段感情,也是我回想起大学生活,最美好的记忆之一。
直到再次遇到她。那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某一个平常的下午,我到一家做节目的公司采访。这家公司很大,有一幢四层的独立小楼,二楼的落地玻璃窗前还有一个小小的咖啡吧。工作完毕,口干舌燥的我在咖啡吧找了个位置,准备买点饮料解渴。
在我身后排队结账的女生用试探的语气叫了我一声,我回头一看,是W小姐。
要不是依然软软糯糯的声音,我差点没认出她来。她又变了——更瘦了,也许是穿着皮衣和短皮靴的缘故,整个人的线条似乎比以前硬朗了些,短发都藏在白色的冷帽里,有一些不听话的斜刘海飘在外面,刺刺的。
还不只这些。她眼神里的沉静依然还在,也依然还是好看的人,但眼前的她,好像带着一些我描述不清楚的陌生气场,这种气场使她显得不再柔和,更不再是那个在爱情里我行我素的姑娘,显得不那么直接,多了一层犹豫似的。这让我觉得茫然。
在这几年间,她的心里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被一下子夯实了。
她说,自己在这家公司上班,在一个节目组当编导。她拿着这家公司的员工卡,抢先为我付了账,说是每个月都有在咖啡吧里消费的免费额度。
那天的阳光很好,窗外的阳台有几个户外的座位,我们拿着饮料到外面坐下,打算聊一会儿再走。我跟她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然后问她,不是回老家读研了吗,怎么又回来北京了?
她咬着手指,笑着:
“她待在北京不愿离开,我有什么办法呢,只好跟来了。”
W小姐说的“她”,一定是以前的那位女朋友了。我问起女朋友的现状,说什么时候大家一起出来吃个饭吧。
她苦笑了一下:
“恐怕是没那个机会了。她要结婚了。”
我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啊?和别人?男的?”
“我家人最近总是催我找男朋友结婚,没想到被催着催着,她就要结婚了。你知道,像她这样的女孩儿,真要想结婚,总是能找到合适的对象的。那个男的人不错,我见了之后也就放心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她很自然地低头拿出一支烟点着,和以前一样细白而修长的手指在点燃打火机的那一刹那显得尤其好看——印象中,她从不吸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