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愚不能诗(第2/2页)
孔子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故《诗》之失,愚;《书》之失,诬;《乐》之失,奢;《易》之失,贼;《礼》之失,烦;《春秋》之失,乱。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而不愚,则深于《诗》者也;疏通知远而不诬,则深于《书》者也;广博易良而不奢,则深于《乐》者也;絜静精微而不贼,则深于《易》者也;恭俭庄敬而不烦,则深于《礼》者也;属辞比事而不乱,则深于《春秋》者也。
上面这段文字,详细谈了《诗》《书》《乐》《易》《礼》《春秋》六经之教及其得失。其中《诗经》能够培育人温柔敦厚的品性,不过如果温柔敦厚过头了,则使人近于“愚”,只有温柔敦厚而不愚之人,才是深明《诗经》精义者。
鱼和熊掌,从来都是难以兼得之物。在现实中,“温柔敦厚而不愚”之人,一定是少之又少的,因为这是一种接近至善的状态。《诗经》之教,当然不是导人通往愚蠢,章太炎在“《诗》之失愚”这句话后接上“以为不愚固不能诗”,意在强调:宁愿显得“愚”,也不能丢失了对道义的坚守。
怎样的表现,会显得一个人“愚”呢?杜甫忠君就是如此,司马迁为李陵说话也是如此。在李陵投降事件发生之后,汉武帝震怒,司马迁依然敢触犯上意,站出来为李陵说公道话。难道司马迁会比我们更不知道,汉武帝既是雄主,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暴君吗?在这个时候,司马迁似乎是一个“愚人”。
韩愈也是如此。当举国佞佛的时候,已过知天命之年,身居要职且名满天下的他,冒着生命危险规劝皇帝停止佞佛,他难道不知道此举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风险吗?在这时,他也是一个“愚人”。
然而这些人物之所以伟大,也正在这些地方体现出来。扩而论之,世间伟大人物的表现不都是这样吗?只不过,在“聪明人”满街走的今天,这种“愚人”应该越来越少了吧。
“不愚固不能诗。”大哉斯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