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赢家(第7/8页)
李平安感觉下体一紧,赶忙夹了一下腿。他想起自己曾经摸了一下杜小枣的脑袋,头发又凉又滑。“里里里……”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里你妈了×!”杜十全大喝。接着李平安听到一声较轻的“动手”和一声清晰的“咔嚓”。毛黑头发出奇怪的“嘿哟”一声,就没动静了。
“操,晕过去啦?他妈什么黑社会啊!”杜十全说,周围的人又笑了起来。“喂?兄弟,你在吗?你尿了还是拉了?你现在知道你惹着你全儿哥了吗?我告诉你,我给你个……我给你个四十五分钟吧。一堂课就是四十五分钟,一堂课的工夫你考虑好,怎么平平安安地把我女儿给我送到这儿来,还能别让我逮着你。”
电话挂断以后,李平安愣了足有十分钟。十分钟很长,但在他的感觉而言,得有十个小时。紧接着他意识到,只有三十五分钟了!得赶紧去接小枣。他站起身,突然眼前一黑,心说不好,这会儿可不能再睡了,人要是睡饱了,怎么还能连着睡呢?然而,这是病态的睡,不是正常的睡……
李平安再醒来的时候,正好靠坐在病床右侧,背对着墙上的表,而手脚全都像被钉住了一样,一动不动。他备受煎熬,只想抬手看看表,这堂课还有多长时间。上学的时候,他总觉得每节课都无比漫长。怎么会这么快呢!不会吧!他这么想着,努力唤醒每一条神经,每一块肌肉,每一寸皮肤,终于慢慢恢复了知觉。抬手一看,完了,还有十分钟。他拿出小枣的手机扫了一眼,上面没有未接来电。
李平安站起来,转身就走。走了两步,他又回过身,来到床边握起洪妮的手,拼命亲了几下。亲完之后,他再度转身,夺门而出,迎面撞上一个人,两人都摔倒了。那人捡起眼镜戴上,喝道:“平安!慌什么呢!洪妮怎么了?”李平安一看,是陈医生。“啊,洪妮没事,我有点事,出去一趟!麻烦您了……”李平安说完,扭头就走。陈医生低头一看,地上有个纸卷,便捡起来晃了晃。“平安!你东西掉了!什么玩意儿这是……”李平安头也不回,喊道:“归你了陈医生!”
李平安疯狂地跑着,边跑边给杜十全打电话,边打边拦住一辆出租车。等他上了车,电话通了。里面有个疯狂的声音正在惨烈地号叫着。
“喂!喂!”李平安大声喊着。
过了半天,惨叫声平静下来,杜十全轻声数着:“五、六、七……唉我操,这个烫歪了,重新烫!”接着惨叫声又响起来。伴着惨叫声,杜十全说:“兄弟,你这时间观念不行啊?头回绑票吗?也是,一般绑票的,没有你这么被动的。哎,兄弟我问问你啊,和尚脑袋上那个香疤,有六个的,有九个的,是不是,都啥意思啊?”李平安听不下去,挂了电话,催促司机快点开。司机说:“您还没告诉我去哪儿呢。”李平安把孙洲的地址念了一遍。杜十全现在在大秃子那儿。毛黑头被打断了腿,但又没有李平安的任何线索,只好把大秃子出卖了。大秃子被烫成了住持,马上就会把孙洲出卖了。而小枣就在孙洲那儿。
“师傅您能快点儿吗?人命关天啊。”李平安说。
“朋友,这里有摄像头,超速是要罚钱的,好吗?”司机平静地说,“罚钱你出吗?嘁。再说了,交警罚钱你出了,我们队里罚款你也出吗?很贵的,好吗?”司机说着话,开着车,李平安忽然发觉有点不对劲。当时他接了孙洲的电话,从医院去大秃子的棋牌室,一共就坐了两站车,又走了几分钟路。现在开了不止两站了,还没有一点熟悉的景色。看看月亮,方向似乎也不太对。再往前一看,窗外竟然出现了万星大厦!李平安大惊,问道:“师傅,这路对吗?”师傅依然平静地回答:“放心吧,我是专业的,好吗?”李平安说:“您可不能绕道啊,我急啊!”师傅回头看了他一眼说:“我绕道?我开了十年车,我是专业的,好吗?我绕道?你下去,好吗?”说着把车停在了路边。
李平安抱着脑袋沉默了几秒钟。他抬起头,堆出一脸诚恳:“大哥,对不起,我态度不好,您尽快把我送到,我多给一倍钱,谢谢,谢谢!”师傅这才嘟嘟囔囔地上路了。拐过万星大厦,师傅钻进一条胡同,这里似乎不是走车的地方,地上铺的都是便道砖,疙疙瘩瘩的。“朋友,我跟你说过,我是专业的,好吗?”师傅说,“只要我想,我分分钟就可以把你送到任何地方。这条路根本没几个司机知道,好吗?这大半夜的——”
车穿过这条铺满便道砖的小路,车头从巷口露了出来,再拐过一个弯,就可以回到大路,看得到公交站牌了。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皇冠”拖着两条红光,像没贴地皮一样飞了过来,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出租车的车头上,整个车翻了过去,发出一系列复杂的巨响之后,车顶朝下落在了地上,玻璃碎了一地,一条胳膊从车窗里垂了出来。
而出租车呢,它十分滑稽地原地旋转起来,转到第四圈的时候,出租车司机飞了出去,插进了路边的玻璃展示橱窗。
车转了不知道多少圈,终于停下来了。李平安觉得左臂完全失去了知觉,脸上有很多血,腿上也有几处在流血,剧痛不断地从各处袭来。他从窗户爬出来的过程中,清楚地感觉到左边的肋骨断了几根。
好了,现在该干吗了?李平安站在寂静的街道上,因为肋骨剧痛不已而不得不向左弓着身子。他心想,刚刚撞完车的现场应该这么安静吗?这时,皇冠里面那只手动了一下。李平安挪了过去,蹲下身子一看,杜十全。他看见李平安,咳嗽了一下,喷出一口血来。
“哥们儿,”他喘了口气,“我见过你,你……你跟我妈一病房,是不是?”
李平安没说话。
“哥们儿,帮……帮个忙,”杜十全每说一句话,就吐出一点点血,“我女儿……我女儿被人绑架了,她叫杜小枣,你见过她,你……你快报警……”
李平安愣了一下,接着,他不由自主地剧烈点起头来。他拿出手机,拨通了110。
“喂,啊,喂,那个,”他开始组织语言,“我叫李平安,不对,你不需要知道我叫什么……喂?我有事,我当然有事,啊……有一个,有一个小女孩被绑架了,他叫——”
“杜小枣。”杜十全接茬道。
“杜小枣,对,江米小枣的小枣,她被绑到……我哪知道她被绑到哪儿去了,我应该知道吗?我知道吗?啊?”李平安有点气急败坏。
“我知道,我知道……”杜十全又喷起血来。他一字一顿地说了个地址。孙洲的台球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