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贩私得利只是一时之利,洞烛机先方有一世之利(第11/12页)

古母喘息着:“我是不成了,一步也迈不得,这样下去只会拖累你。孩子啊,听娘的话,你一个人走吧,把我留在这儿。天要是开眼,咱们娘俩还能见面,要是老天不许,你能保住古家这点血脉,为娘死了也闭眼。”

“不,绝不能这样,这路不远,我背着娘走。”瓢泼大雨中,古母还是依稀能看见常玉儿的泪水涔涔而下。

“傻孩子,这雨、这路,你自己能走出去就不易了,带着我是万万不能的。快走吧。”

“不!”常玉儿边流泪边使劲摇头,也不知哪来的那么一股子力气,转过身竟真的要将已然脱力的古母背起。她这么用力一动,腹痛如刀绞,差点叫了出来,却只是用力咬住唇,直至一丝咸腥入口。

“哈哈!果然,这两万银子是我独得了。”耳边传来的这一声大笑,差点没把常玉儿的魂吓飞了。她抬眼一眼,正是那个独眼龙,就见他也是浑身泥水狼狈不堪,眼中却露出贪婪兴奋的光芒。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们古家哪儿得罪你了?”后有绝路,前有杀手,常玉儿心里一凉。

“你没听我说是为了两万两银子嘛,一个人一万两,那些笨蛋沿着大路去追了,我可是老江湖了,一猜就猜到你们必定是分开逃了,只是没想到这条路是大份,两个!嘿嘿,这可是老天爷挑我发财,干了这一笔就可以回家养老了。”

他狞笑着用刀尖指了指常玉儿:“连你肚子里的那个我也要剖出来,万一这也算一万两呢。”

“你休想!”常玉儿心中悲愤,“我就是死了,也不让你碰我的孩子一根汗毛。”

古母颤巍巍向前走了两步,忽然跪下恳求道:“这位大爷,你要杀,就杀我老婆子一个,留我儿媳妇和她肚里孩子一条性命,这是佛门圣地,你就当积德行善做做好事。”

“笑话,有谁会放着一万两银子不赚?你们就认命吧,谁让有人出大价钱要你们的脑袋呢!”说着,独眼龙将尖利的攮子在鞋底蹭蹭,作势就要扑上来。

古母挣扎着站起身,蹒跚着连退两步到了常玉儿的身边,用悲悯的眼神看着她:“孩子,咱们跳下去还兴许还有条活路,落到这个畜生手里是有死无生。”

“我听娘的。”常玉儿用力一点头。

古母见独眼龙一步步逼近,再不迟疑,用身子护住常玉儿,向山道下一栽,两个人滚落山涧,瞬间不见了身影。

“我呸,日他祖宗的,这下子还得费一番手脚找尸首,割脑袋。真是晦气。”独眼龙怔了一下,赶到近前,向下张望了半天,就见长长的山坡下隐隐可见江石嶙峋,却难见古家婆媳的踪影,不由得狠狠骂了一句。

他怕尸体被江水冲走了,急着要找路下去,正琢磨哪有方便攀援的地方,忽然感到身后有点不对劲儿,他猛一回身,就见一个小伙子手握腰刀正怒视着他。

“朋友,你也是来赚这份赏金的?”独眼龙见他不像是官差,试探地问了一句。

“人呢?”对方不答反问。

“跳下去了!这么着,你帮着我一块儿找尸首,等找到了,咱俩三七开。我分你六千两,够意思了吧。”

那小伙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走前几步忽然一刀砍下来:“老子让你先变尸首!”

来的正是张皮绠,听说古家人跳了山崖,他埋怨自己晚到一步,没有办好白依梅交下来的事情,把火气都撒在独眼龙身上,一刀快似一刀向他砍去。

独眼龙虽然也是江湖中人,但是以偷盗为生,偶尔杀个把人,哪里比得上自幼在战场上打滚,血海中翻腾的张皮绠。再加上他手里的攮子对付长刀又吃了亏,交手不过几个照面,格挡之时一不留神被张皮绠把五根手指头削下来四个,“啊呀”疼得痛不欲生,说时迟那时快,张皮绠使了一招怀中抱月,将刀一顺一递扎进他的心口,独眼龙只来得及叫了半声,登时便了了账。

“做你的发财梦去吧。”张皮绠唾了一口,俯身下望,喃喃道,“这么高跳下去,只怕……”他用刀从独眼龙衣服上割了几根布条缠在手上,抓着枝条石缝向下爬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也得给白依梅一个交待。

古平原的马一直冲到客栈大院里,眼看就要撞上墙垛这才勒马急停,刘黑塔的马紧跟在后面,两个人几乎同时翻身下马,急匆匆向后院而去。

白依梅接到张皮绠的信儿,将他派去救人,转念一想这样的大事儿也该告诉古平原一声,于是又派人到江宁,寻到了古平原将事情一说,古平原惊得心胆俱裂,带上刘黑塔,快马加鞭赶到镇江,但这么一周折,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了五六个时辰了。

古家把这家客栈的东跨院一包就是年余,是难得的大主顾,掌柜的早就迎了上来,苦着脸道:“古东家,您看这是怎么话说的。老太太去佛寺进香,居然就遇上了贼,这伙天杀的居然敢在菩萨面前行凶,也不怕坠了阿鼻地狱。”

古平原没空理他,倒是刘黑塔一把揪住掌柜的衣领:“人呢,我妹子怎么样了?”

“幸好有贵人相救,可是也伤得不轻,郎中正瞧着呢。”

说话间,古平原脚步不停,一头扎进了院子,就见客栈里帮忙的几个仆妇都垂手站在院中,老太太平素待人宽厚和气,常玉儿更是体贴下人,深得众人喜爱,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惨事,几个人正在黯然抹泪。

古平原见了心里就是一沉,刚要往屋里走,古雨婷拿着药方面带泪痕走了出来,一抬眼乍然看见了大哥。她也是在山上被人追杀逃命,筋疲力尽之时险些遭了毒手,幸好被张皮绠带的人及时救下。等回到镇中,古家就只有她一个人在支撑,请医送药忙了大半天,一口水都没喝,一刻眼都没闭,熬得心力交瘁之时,可算是把一家人的主心骨盼到了。古雨婷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古平原两步过去扶住她,就见小妹双目流泪,只是怕惊扰了屋中病人,哽咽着不敢放声。

“娘和玉儿,都怎么样了?”古平原轻声问,刘黑塔也围了过来。

古雨婷摇摇头,噎着气道:“娘伤得很重,一直就没醒过来。郎中起初连方子都不肯开,后来我苦苦哀求,郎中说只能勉尽人事,开了一剂药,说是三天之内就见分晓。”

古平原心里像被人狠狠扎了一刀,他重重一捶大腿,痛苦得面容扭曲,眼泪随之落下。

“那我妹子呢?”刘黑塔也难过,但是更加关心常玉儿。

“大嫂她……”话没说完,从西厢房匆匆跑出一个丫鬟,叫着古雨婷的名字,急得话都说不利落了,“快,快快!”

古雨婷挣扎起身,站都快站不稳了,还是要勉强跟着丫鬟进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