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出价不高,也能成交(第13/14页)
“不可胡闹。”江泰沉下脸,他认得被推出来的这个人是徐继成的拜把兄弟。
白依梅恍若未闻,盯着这人看了一眼:“敢问这位老大尊姓大名?”
白依梅是江泰的关门弟子,又是干亲,此人不敢怠慢,拱了拱手:“大阿姐,鄙人姓吕名端,在通海一帮司掌钱粮。徐老大是我把兄弟,我恨不得把凶手食肉寝皮,不知大阿姐为何与我开这个玩笑。”
“我虽然是刚入帮,但十大帮规也是背熟了的。”白依梅脸上没有半点笑容,不答反问,“吕司务,这第一条和第九条都是什么?”
漕帮十大帮规,第一条是不准欺师灭祖,第九条是不准开闸放水,都是极其严重的罪名,一旦犯了,难逃性命。
“拿纸来!”白依梅见吕端面上变色,不再理他,大声吩咐道。张皮绠依照白依梅的吩咐,早就准备好了,此时递上来一张大大的宣纸。
白依梅打小随父亲读书,写的一笔好柳体,先是写了个“吕”字,指着说:“徐老大的临终遗言,‘对方三十出头’,这对着的方形就是个‘吕’字。”
接着她又稳稳写下“端”字,解释道:“所谓三十‘而立’。‘出’字一头一尾都是‘山’字,‘而立’再加上一个‘山’,便是‘端’字。”
“合起来便是吕端!徐老大已经把凶手的名字说了出来,只是因为袭击自己的是帮中人,他未辨敌友,不敢直接对那小角色说出真凶姓名,以免被帮凶将遗言篡改或是干脆不提,于是将凶手的名字隐在字谜中,这样大家搞不清怎么回事,还以为是他神志不清说的胡话,不会重视,这句话反倒能公之于众,或者就有人能猜出他的真正用意。”
厅中一片大哗,通海帮的人立时全都站了起来,个个怒目而视。江泰并指指向吕端:“谋害帮中老大,杀把兄弟的真的是你?!”
这猝不及防的指证又快又急,吕端压根没有准备,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情急之间,连连摇手:“不、不、不是我……”
“你若痛快认了,我替你在干爹面前求情。不然,你自己想想下场。”白依梅在嘈杂声中,近前一步低声道,“杀了七八个人,总不会是你一个人下的手吧。要查,容易得很。”
吕端的脸色霎时变得比待宰的猪还难看,看着厅中这些弟兄鄙夷愤怒的眼神,想到刑堂诗云“祖传帮规十大条,越理反教法不饶!哥弟今日听分晓,香堂执法上铁锚。”上铁锚便是捆在铁锚上拖船沉江,他打了个冷战。
“我、我是参与其中,可是没下手杀人,徐老大不是我杀的。”他竭力辩白着,眼珠子骨碌直转,心中打着主意要把自己摆到受人挟持,身不由己的地位。
可还没等他的话说完,白依梅便冷冷打断:“你认了就好!徐老大既然指认你,当然你是主使。杀人的人是你雇的,或是收买帮中弟兄,那不过是你的凶器罢了,漕帮当然不会放过,但那是后话。”
“你……”吕端想不到白依梅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的借口,又气又急。
白依梅看着他揶揄地一笑,又转向大家:“干爹,各位爷叔老大!杀害首脑是欺师灭祖,破门分帮是开闸放水,何况徐老大还是他的把兄弟,此人真是猪狗不如。今天当着家门里的人,我托大说一句。何必要等头七,趁着亡魂不远,就在今日将他破膛摘心,告慰徐老大在天之灵。”
谁也没想到白依梅说话时轻颦浅笑,可是说的话狠毒之极,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江泰都心中一震。吕端更是惨叫道:“你、你不是说要给我求情……”
白依梅一脸厌恶:“这已经是求情了,不然该拿你点天灯!”说着她紧走两步,又站到江泰身边,伸手向旁一指,“开香堂行家法,不容外人在场,请干爹下令,将这个人撵出去!”
古平原本已是看得目瞪口呆。眼前这个泼辣冷酷的白依梅,与他印象中的那个温柔羞涩的女子简直判若两人,如果不是她的眼神中还留着一丝让古平原熟悉的感觉,他几乎要以为白依梅已死,这是借尸还魂的另一个人。
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白依梅的话锋却冲着自己扫了过来。话音一落,众人都是一愣,这时才注意到厅中还有个生面孔。
江泰暗怪自己糊涂,这样的家门大事怎么都让一个空子看了去。他也来不及向大家解释,紧走两步过来,冲着古平原拱拱手:“古东家,实在抱歉,漕帮家门不幸,今日要清理门户。老弟不在帮,多有不便,还请回避了吧。”
“是、是。”古平原一阵脸红,又试探地道,“那……我改日来拜访江帮主。”
江泰很爽快:“就是三日之后吧。”
古平原连声答应,知道人家要办“大事”,自己再留下去就讨人厌了,挪动脚步向门外走去。
“慢!”白依梅叫住他,似笑非笑,“听了这么多事,就拔脚走了不成?”
古平原苦笑一下,知道这是在为难自己,他不愿与白依梅起任何争执,略一沉吟,返回来在罗祖画像前跪倒,诚心诚意地大声道:“罗祖在上,漕帮各位三老四少听真,我古平原今日听了漕帮家事,出此门去,倘若泄露一言片语,愿领帮中之刑,三刀六洞亦甘受不辞。”
说罢,他站起身,看了一眼白依梅,又望向江泰。
平白跪地发了个毒誓,搁谁都会觉得晦气。江泰倒是觉得过意不去,可白依梅是为了漕帮说话,谁也不能说她错,反倒颇有人觉得江泰这个女弟子心思缜密,是个厉害角色。
古平原见再无人说话,这才抬脚向大门口走去。就在此时,从大门处传来阵阵喧哗吵闹声。知客再一次匆匆跑进来:“龙头,门口有人要硬闯进来。”“什么!”江泰本来就伤情愤怒,一听当即勃然变色:“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我的宅子也有人敢闯,真当漕帮成了病猫吗?”
他气冲冲带头往外走,众人都担心是吕端的党羽要闯进来救人,各自戒备,护着江泰来到门外。
门外那九十九个打着灯笼的壮汉,可不是只为了装门面摆气势,一旦有事这就是江宅的护院。此刻这些人里三层外三层把来人围在中央。
江泰出来一声喝,这些黑衣汉子闪开一条路,大家一看都把心放了下来。
被围在中间的只有一个人,正抡圆了挥舞着一条链子鞭,虽然被百倍于己的人包围,脸上却全无惧色,反倒在大呼小叫地喊着:“什么漕帮不漕帮,老子不怕,不把我妹夫放出来,我一把火烧了这宅院。”
他不怕,古平原可真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大喝一声:“刘兄弟,把鞭子放下,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胡乱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