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把火烧了自家茶园(第10/11页)

“这下坏了,哎呀!这可怎么办?”

茶商个个急得跳脚,这也难怪,收茶之地都有定规,他们除了这一片,若想到别处收茶,那除非高价去收,非蚀老本不可。

眼见偷鸡不着蚀把米,脾气火爆的李三爷指着侯二爷的鼻子开骂:“我说侯二爷,你、你他娘的缺了大德了,我前天说见好就收,你说什么来着,不把价压到底不算完,我看哪,这下子他娘的全完了!”

“老子今年收茶是借了高利贷的,都是听了这馊主意,真要是血本无归,我和你没完!”

有人带头,茶商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纷纷骂开了。

侯二爷也是急得一脑门子汗,被人骂急了,一手掀翻了面前的茶座,站起来把眼狠狠一瞪,伸胳膊满场划拉一圈,点指着众人道:“好哇,如今都来骂我,当初还不是一个比一个想多赚点。我这主意一出,哪个不是拍巴掌叫好,现在反倒都来叫撞天屈,真有本事,当初别想着赚这份钱哪!”

论财势他是当地茶商里头一份,一向霸道惯了,加上有个惹不起的靠山,所以这一发威,还真把众人镇住了。

侯二爷想想不宜窝里反,又缓和了口气道:“咱们再打听看看……”

一句话又把李三爷惹翻了:“我呸,还打听个屁,再打听咱们就只能收茶灰了。各位,听我的,拉大车去收茶啊!”说罢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甩袖子就走。

“走、走,跟李三爷走。”众茶商彼此招呼着,一个个匆匆离去。

茶商之间的这个价格协议本就是口头约定,如今大势已去,联盟顷刻间土崩瓦解。侯二爷还要拽人,却哪里拽得住。他看着众茶商的背影,心里明白无论烧茶这件事是真是假,想借着兵灾发笔大财的愿望都已经落空了,一想到自己若是落于人后只怕连根茶毛都收不到,他气恼地一跺脚,也急忙赶回铺里取银子收茶了。

“平原,这次的事儿实在是痛快,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乔鹤年脸上掩不住的笑意,双手举起杯。

“我陪一杯。”郝老爷也跟着举起杯。

“应该我敬鹤公和郝大哥才是,多谢你们帮这十里八村的茶农解了危难。”古平原也举杯。他与郝老爷此刻正在古家村的自家堂屋中。古平原家虽也被火所烧,不过烧得不厉害,有几间屋勉强可以住人,一家人此时已搬了回来,古平原将老师也安置在家中照料。

提起白天的事,郝老爷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那侯二爷灰头土脸地跑到古家村,一见这场面就知道上了大当,再想要去通知各茶商,哪里还来得及,他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只得恨恨地付了茶款。

“可笑他还要压你家的茶价,却被老弟三言两语制住了。”

古平原淡淡一笑:“他若是不按价收我家的茶,别家的茶也不会卖给他,宁可都低些价格卖予旁人,这是族长亲口许诺的。”

“那也是因为你这一次的义举在村中极得人望,大家才愿意帮你的忙。”乔鹤年还要回省城复命,看看天色不早,起身告辞。

“老弟,你小心那个侯二爷,我今天在旁看着,他那双眼睛恨不得在你身上挖个洞。”临走时,郝老爷把古平原拉到一旁。

“郝大哥放心,我自会小心。”

等送走了郝老爷,古平原将母亲请到屋中,又叫来弟弟妹妹,他有件事要当众宣布。

“娘,您也知道孩儿的功名已然被革去,今后也要有个谋生之路,我打算经商。”

古母听了沉默不语,只望着灯花出神。

“娘,大哥说他想要经商,你倒是说句话啊。”过了许久,小妹古雨婷忍不住开口道。

古母收拢心神,勉强笑笑:“其实依娘的本心,还是想让你在家务农,把茶园种好,不也是份口粮?可是儿大不由娘啊,你想经商,要是娘阻了你,只怕将来你会埋怨娘的。”

古平原惶恐地说:“娘这是说哪里话。儿子自然是听娘的,您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古母摇了摇头。孩子没爹,小时候难免受人欺负,古平原是做大哥的,有时护着弟弟妹妹,与同村小孩打架,被打得头破血流,自己到村口的河中洗去血渍,回过头像没事人似地回家读书,为的是怕母亲伤心。这些事其实古母都看在眼里,知道古平原因为如此,自小便不甘人后,若是硬让他在家务农,只怕早晚憋屈出病来。

“女人三从四德,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父亲这么多年没有音讯,肯定是不用指望了。你是家中老大,这个家从今往后就由你来管,为娘的帮着你理理家务而已,外面的事你不必再来问我。”古母稍停停,背过脸抹了一把眼泪,又接着道:“其实我是因为你祖父和父亲都是因为经商没落了好下场,这才不希望你也重走他们的老路,但你既然有这个心思,娘自然成全你。”

母亲说得情真,古平原心里一阵滚热,哽着嗓子道:“既是如此,恕儿子放肆了,就说说今后的打算。”

古平原如今可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举子了,他把心里的盘算一说,听得家人都目瞪口呆。

古家的茶园虽然被烧毁,但由衙门来赔,再加上茶叶采好卖出收回银子,所以损失不大。古平原带回家中的那张千两银票,分给了村里一半,还剩下五百两。古平原算了算,现在手里能用的现钱也已经过了一千两,家中这些年借了些债,大可以一举还清,之后还能剩下几百两银子,这银子可大有用处。

“家里总算万幸,但修好房子总也得二百多两银子,这是当务之急。”古平原缓缓说道,“若要经商,便先从自家产的茶叶入手,现在茶树已经烧没了,与其买来茶苗等上两年,我看不如多花些钱,从别处移种茶树,如果顺利,连秋茶的采摘都不耽误的。”

“这一笔银子也要二百多两。此外家里日常用度,还有老师请郎中抓药,也要预备出一百两。”古平原最后说道,“这样一来,还有大概二百两银子的余份。”

他这样精打细算,一笔笔将手头银两的用处分派明白,家人已经听呆了。古雨婷怔怔地问:“大哥,你几年到底是流放关外,还是学做生意去了,怎么算盘打得这样精。”

古平原一笑:“咱家是经商世家,我这大概是天生的好算盘吧。”

“羞、羞……”古雨婷刮着脸做了个鬼脸,古平文更是乐不可支,古家多少年没有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声了。古母含笑在旁看着,与大儿子眼光一碰,都发觉彼此眼里带着泪花。

古平原不忍再看母亲的眼睛,将目光投向二弟。“平文,大哥知道你这些年吃了不少苦,今后想做些什么?若是想继续考学,大哥就用剩下的钱帮你请位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