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神仙也办不成的事,古平原办成了(第7/8页)

“是,小姐。”四喜讷讷道。

“就像下面这十万大军,在西安城里作威作福这么久,如今要一齐埋尸黄土,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吧。”苏紫轩话说得很慢,四喜却越听越是害怕。

“捻子打不过官兵吧?”四喜憋出一句话。

“捻子再加上一倍也奈何不了僧王的马队。不过……”苏紫轩的眼睛里也闪动着光芒,乍看上去,与古平原的目光竟是十分相像,“这十万人既然出了西安,就别想活着回去!”

古平原安排周密,将驼队和马队分为十二组,杨四负责总提调,杜头领和孙领房居中指挥,日夜不停地赶赴周边收购粮食马草,而且所到之处大肆宣扬,只要有粮草送过来,一律比市价高出三成来收,老百姓过日子恨不得一个大子掰成两半花,听说有这好事,一传十,十传百,像阵风儿似地刮遍了黄土坡,没出几日就有上百里外的村民撵着驮马队来卖粮食,而且人是越来越多。古平原一开始还担心粮食的来处,此时已是全然放下了心。

这又应了那句“此消彼长”,粮食都被古平原大笔买入,同样奔驰在黄土地上的捻军就弄不到粮了。打听到内幕后,有不少捻军将领主张劫杀驮马队。梁王张宗禹是个最讲恩义的人,他从黄一丁和刘黑塔那儿听说主持驮马队的是救过自己一命的古平原,犹豫了好几次没有下手。但是人不吃粮,马不吃草怎么和清兵去拼?听到家眷队伍饿得大人哭孩子叫,黄一丁想了个下下策,去劫清军的探马队。探马离开大队都远,身上肯定带着粮,虽然不多,也能解点饥荒。

黄一丁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一次得手,两次得手,到了第三次,清军设下埋伏,黄一丁为了掩护弟兄逃走,结果大腿上中了一箭,被生擒活拿。

僧格林沁审问他,要他说出捻军的动向,黄一丁骂不绝口,僧格林沁倒也没动刑。等到第二日黄昏时分,古平原押着粮车再次给清军送粮的时候,发现营盘刁斗上拴着一根绳子,那一头是个远远飘扬在空中的风筝。

“怎么,僧王还有这个雅兴?”古平原问邓铁翼。

“兄弟,你看看清楚。”邓铁翼一脸的不落忍。

古平原拢目细看,忽然惊呼了一声,“那是……”

“是个人皮鸢,手脚头脸都在,连头发都飘着呢。是把大活人埋在用铁锅炒得滚热的沙子里,然后再浸到凉水中……”

“别说了。”古平原听得一阵阵恶心,“是捻子吗?”

“可不是,听他自己报号,叫‘鬼难拿’。”

黄一丁!古平原得知事情原委后一拍大腿,颇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之感,一整天都闷闷不乐。

转过天来半夜时分,忽然马队外围来报,说是有两个人指名道姓要拜访古平原。等到一见面,古平原立马就认出来,走在前面那个英气勃发的将军是张宗禹,后面一脸怒容的大高个则是刘黑塔。

“古掌柜,能不能借个地方说两句话?”

等进了帐篷,张宗禹微笑着,“听说古掌柜最近可发了财了。”

“哪里哪里。”古平原隐约猜到他们的来意,正在心里想着如何应对,口中含含糊糊答应着。

“既然是打开门来做生意,古掌柜能不能卖点粮食给我,我不打欠条,付现银。”张宗禹说了个数目。

“这……”古平原可为难了,按说张宗禹要的粮草不多,只供人马每日一顿就可,如今粮草来路广,也有些存货,供给他们不成问题。但这是助逆,与谋反无异,事情一旦败露,那是杀头的罪名,外面那么多人都要受牵连,古平原不能不多加考虑。

刘黑塔可容不得他考虑,见古平原沉吟不语,张口就骂开了:“姓古的!你知不知道黄大哥死得多惨,要不是你把粮食收走了,他会铤而走险吗?如今队伍里快断了粮了,刚生完孩子的女人都没了奶,小孩子饿死了十几个,你说你缺德不缺德!”

古平原被他骂急了,一挺腰站起身,“难道我没有帮捻子的忙吗?我为什么有时午时送粮,有时黄昏送粮,就是看僧王的马队追赶你们是否追得紧,追得紧我就晚送些,他们手里没存粮,当然不敢全力深入。”

原来如此,张宗禹躬身一拜,“多谢古掌柜大义相助。”

“我不敢居功,当初答应过那位黄头领,只是说到做到罢了。”古平原话只说了一半,答应黄一丁是不假,但是他打定主意这样做却是在此之前,严仙儿的那句“利从禾上来”,让古平原想到了从粮草上做生意的点子,而那句“若去刀兵,其利必多”则给了古平原另一个灵感。

官军和捻子打不起来,就是“若去刀兵”,僧王追得越久,自己的粮食卖得越多,就是“其利必多”,古平原有此妙悟,才动了这番手脚,用粮食来牵制官军的行动。僧格林沁要是知道他这么做,甭管有没有粮食,肯定把他抓过来活剥了皮。

话又说回到卖粮一事,古平原始终下不了决心。送粮那件事是暗的,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就算有人犯了疑心也拿不住把柄,但是卖粮给捻子这件事却是实的,一旦被人当场拿住,罪名想赖都赖不掉。

刘黑塔又要犯急,张宗禹知道他和古平原是故人,这才带他来,没想到两个人交谊不终,连忙伸手止住刘黑塔,“咱们不能强人所难,还是另想办法吧。”

“此地有粮何必另想办法!”帐篷帘一挑,苏紫轩走了进来。可把刘黑塔看傻了,竟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想摸摸苏紫轩的脸,四喜把怀剑一亮,“黑大个,你想干吗!”说着用剑鞘使劲拨开他的手。

“我、我,我想看这是真人还是粉面捏出来的假人。”

苏紫轩一莞尔,没有理他,对着张宗禹道:“梁王,您的大名实在是久仰了。”

“不敢当,您是?”

“我叫苏紫轩,算是这驮马队的财东。您说的事儿我能做主。”

“苏公子,咱们说好了的,借银子还银子,你不能干涉买卖上的事儿。”古平原疾道。

“对,我是不能干涉。可是我总能说情吧。方才在帐外我也听到了,我只说一句话。古掌柜你要是不卖粮给义军,今夜还会有孩子饿死,你就真见死不救,就真的忍心听那母亲的哭声?”苏紫轩说着眼圈微微红了。

帐中三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向古平原。古平原闹了个大红脸,想想自己被苏紫轩这两句话挤得真是走投无路,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要是说一声不卖,那成什么人了。

“好吧。”古平原勉勉强强道,“就卖给你,但只能半夜时分来拉粮,不能穿捻子的服色。”

“一言为定,古掌柜,你这功德大了。”张宗禹再三感谢,古平原报以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