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从自己做的局中死里逃生(第7/13页)
“哼,就知道你不认!”僧王一拍手,铁哈齐走过来,手里老鹰抓小鸡似地拎着一个人,往古平原身前一甩。
杨四!就见他吓得直哆嗦,苦着脸道:“古掌柜,这事儿在黄土坡上就露馅了。”
“我说捻子铤而走险抢了几次探马,然后就没动静了,原来是你在暗中给他们供粮食。”僧格林沁之所以没阻止,正是要用驮马队来牵制住捻子的动向,让他们不能远离粮食供给,如此说来,其实各方都有一把小算盘。如今仗打完了,古平原的账也该算算了。
僧王眼里射出两道凶光牢牢盯住古平原,微微向前俯身,用一种嘲笑的口吻道:“你的生意经倒真是巧妙,可惜被本王拆穿了。助逆是重罪,律无免死一说,休怪本王心狠。至于你此番的功劳嘛……”僧王牵动嘴角笑了笑,笑容却甚是怕人,“我会让人给你烧纸的!”
“来人,推出去,就在这厅下草坪上斩了!”
“王爷,草民冤枉,草民有话要说……”古平原一面被推搡着往外走,一面回身大叫。
“有话到阴曹地府向阎罗说吧!”僧格林沁嘴角起了一丝轻蔑的笑容。
铁哈齐早看古平原不顺眼了,哈哈一笑大踏步过去,鬼头刀一举就要下手。这些官儿哪见过如此凶蛮杀人,吓得噤若寒蝉。只有廖学政怜惜古平原是个人才,又解了西安城的一难,壮了壮胆气站起身,“王爷,卑职有话要说。”
“哦!”毕竟是官居二品的学政,僧王也不能太过轻视,“廖大人有何话说?难不成是为这叛逆求情?”
“卑职岂敢。但是西安自建城以来,处斩过不知多少罪犯,都是在午时行刑,以免有伤天和。王爷得胜归来正是一帆风顺之时,还望顺应天道,延时行刑。”
僧格林沁考虑了一下,“好罢。让他多活一个时辰也不妨。”他却不是因为什么天道,而是知道这种待死的恐惧最是折磨人。廖学政轻吁了口气,坐回座中,心想,我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这一个时辰内若无奇迹发生,那古平原就认命吧。
僧王大马金刀端坐饮酒,总督、巡抚等都在一旁陪饮,这时候座中大大小小几十名官儿几近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用眼偷偷看着庭中被绑的古平原,想到一个时辰之后院中就要行刑砍头血溅当场,有不少官儿哪里还吃喝得下,要不是僧王在座,铁哈齐拎刀站在厅下,他们就要悄悄溜走了。
这时在城门口,一对主仆正在上了马车准备离开,四喜问:“小姐,你不打算留下来把这出戏看完?”
苏紫轩默然地摇了摇头,她这次来西安,最想办的事情毁在古平原手里,眼下他要死了,苏紫轩心里没有一丝高兴的感觉。
“走吧,留下来……我怕我会忍不住去救他。”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个时辰不到就是午时了。铁哈齐性子急躁,绕着古平原走来走去,不时仰头看太阳。他手持大刀在古平原头上比一比,又在他两耳边虚劈几下,刀挂风声呼呼作响,铁哈齐面如得意之色,“你这汉狗,敢戏耍王爷,待会儿你可别指望我一刀就砍下你的头。”古平原闭目不答,全当没有听见。铁哈齐凑近他的耳边,恶狠狠道,“我会用刀斩断你的颈骨,至少让你再活上一个对时。”
刚说到这儿,就听门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人纵马居然踏上了总督衙门的台阶,把门上吓得慌忙走避。
马上人滚落在地,又踉跄着爬起来,穿过二门一眼就看见了被绑在草地上的古平原。
“兄弟,兄弟……”来的自然是邓铁翼,他在军中收了人望,这件事当然有人去告诉他,他不顾自己伤口未愈,抢了匹战马就赶了来,见古平原安然无恙,这才稍稍放下心,抱住古平原的肩头。
古平原故作洒脱地一笑:“大哥,你来了,有句话我总算有人可说。这辈子我也有几个放心不下的人,老母在堂,弟妹尚幼……”
“兄弟,你别说了。”邓铁翼心如刀绞,撇下古平原,跪爬几步来到席前。
“王爷。”他双手高举托着那件御赐马甲,“我情愿缴回这件赏赐,我知道王爷保了我四品都司之职,也请王爷撤回来,我愿用项上人头担保,古平原绝不是捻子叛逆!”
“朝廷赏赐怎么可以用来保一个逆匪。”僧王怒道,“来人,把他拉开。”
“王爷,要不是古平原报讯,咱们都得死在石嘴山。”邓铁翼拼尽全身力气叫道,两旁官员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着。
“这正说明他与捻匪有勾结!”僧格林沁脸上有些挂不住,重重一拍桌子。
邓铁翼还要再求情,忽然从远处半空中传来清晰可闻的钟鼓齐鸣之声,不用问,这是来自总督衙门不远处建于明洪武年间的钟鼓楼。向来击钟报晨,击鼓报暮,故有“暮鼓晨钟”一说,眼下天近午时,何来钟鼓之声?在座的大小官儿都大眼瞪小眼,彼此茫然不解。
魏大人赶紧差人去问,差人回报:“大人,眼下西安市面炸开锅了,商人都关门闭户说是要罢市。”
“无缘无故为何罢市?”
“听、听说要杀古平原,有个山西姓乔的领头,商人们都闹起来了。”差人胆怯地看了一眼须眉皆张的僧格林沁亲王。
魏大人倒吸一口凉气,向左右同僚使了个眼色,大家同时起身,躬身向僧王道:“王爷,这古平原虽有逆迹,但也不乏微劳,王爷宽宏大量,就恕了他这一次吧。”
“怎么你们怕商人闹事吗?哼,别忘了,我在城里还有十万兵。”僧王把眼一瞪。
魏大人一听更是心惊胆战,僧王是国之干城,眼下四处用兵,朝廷正要倚重,要是蒙古兵剿了城中良民,激起民变,那军机处非拿自己顶包不可。
“王爷,您别忘了,捻子刚刚被您赶走,要是知道城里乱了,万一趁机卷土重来,您的一番心血不就付之东流了嘛。”魏大人灵机一动,想了一番好说辞。
“嗯!”僧王倒是有些动心,但是他以亲王之尊一向强横惯了,想到放了古平原必被人讥笑说是被商民所挟,他把心一横,大喝道:“铁哈齐,不必等午时,立时斩了他!”
“喳!”铁哈齐响亮地答应一声,双手举刀过顶,此时他也忘了方才的话了,一心想要把古平原的脑袋斩下来,最好是飞出十几丈远落到门外,好让那些汉狗们看看清楚。
古平原一闭眼,知道这一次僧王发话立斩,天下除了皇上只怕没人能救自己。然而铁哈齐的刀高高举起,却迟迟没有落下,反倒是瞪大了眼珠子看着门外。
古平原闭目待死,却等不到刀落,一睁眼看到一个他做梦都想不到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