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副对联背后的玄机(第7/17页)

“你放心,这虽然是洋枪,可是都是坏的,打不响。你看看。”说着三当家拿起一支冲着祝晟扣了扣扳机,吓得祝晟面皮都绷起来了,但枪的确是没响。

“坏的也不能当。”祝晟一摇头,心想这批军火指不定从哪儿抢来的,万一是得自官军手中,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果然三当家骂骂咧咧说:“你他娘的别一个不当,百个不当。告诉你,这枪没麻烦,几个月前过了一队骑兵,被咱爷们劫了,一个陷坑加上尖木桩,这帮孙子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了阎王,尸体丢到后山喂狼,这事儿谁也不会知道的。只是不知他们为何人人带了一支坏枪,这枪怪模怪样,谁也没见过,也没个填火药的地方,纯粹是废物。”

他们没见过,古平原却见过!他在奉天大营曾经看过这种枪。有一个从俄国窜进关外抢劫杀人的老毛子逃兵,被当地百姓趁睡着了乱棍打死,缴获的洋枪交到了大营。一开始也没人会使,后来百姓中有人远远见过那老毛子开枪的,模仿动作试了几次,果然打响了。这件事被当做战功报了上去,告捷文书是古平原起草的,为了讲明白缴的这杆枪械,古平原着实伤了一番脑筋。因为枪身最为特异处是金色,古平原便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金钩疙瘩搂”。后来军务处里传出消息,说这是俄国最新制造出的枪,价值不菲,京里只购了一批装备了“神机营”。想必那批骑兵就是神机营的士兵,神机营在京城一向横冲直撞,想不到却糊里糊涂在恶虎沟丧了性命。

那三当家见祝晟只是摇头不肯,气得把一支枪“啪”地按在桌上:“你来看,这侧面的疙瘩和扳机,都是金的,你就当金子当。”

“那是洋铜,不是金子!”古平原实在忍不住了。

“你他娘的敢拿话堵我!”三当家早看他不顺眼,凶眼一瞪,从靴筒子里拔出一把攮子,直奔古平原而来。

古平原没想到,随随便便说句话就惹来杀身之祸。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要杀要剐万难逃掉,不由得心头一凉。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一个小头目推门而入,“三当家,大当家正找您呢,人已带到广场了,准备连夜送到太原府。”

“嗯,好,我这就来。”三当家对这件事极为重视,恶狠狠剜了古平原一眼,收起攮子出了门。

祝晟吓得腿都软了,也狠狠瞪了古平原一眼:“你多什么话,还嫌柜上死的人不够多是不是?”

古平原刚要回话,就听外面一个极为粗豪的声音大喊大叫道:“王八蛋,这么欺负人可不成,老子就是不答应,你能怎么着!”

这个声音一入耳,古平原差点没蹦起来。

刘黑塔!

刘黑塔失踪多日踪迹皆无,始终是古平原心头的一个结。此刻乍闻他熟悉的声音,狂喜之下也顾不得与祝晟打招呼,推门直出,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外面。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烟霞顶是环山的最高峰,四面无遮无挡,天穹中银汉灿烂,却又被广场上的灯笼火把夺去光亮。火光照耀下,就见广场正中有二人被绳索捆绑,缠得像个粽子,却是立而不跪。其中一人身躯瘦小却精干有力,虽然全身被绑,脖子却不停扭动,尖嘴猴腮上一双赤红的猿目眨动张望,活似齐天大圣孙悟空托生。另一人硕长的身形,身着一袭青衫,浓眉大眼,器宇不凡,三十不到的年纪,身陷险境却镇静自若,并不见惊慌的神色。

这两个人古平原都不认识,但站在他们旁边正大呼小叫的那人古平原却一眼认了出来,正是刘黑塔没错。就见他张臂大呼道:“我不认识他们,只是说句公道话而已。人家送礼上门是客,你们翻脸拿人已是不该,还要点天灯、送官府,欺负人欺负到家了,老子就是不答应。”

“姓刘的,你狂什么!要不是大当家一句话,我早把你劈了。今儿的事你也敢多嘴,信不信我把你也点了天灯?”三当家眼睛瞪得血红,甩脱衣裳,赤条条一身腱子肉,手里拿把鬼头刀。

“小子,爷爷若是怕了你,‘刘’字从今往后倒着写!”刘黑塔挡在那被绑二人身前,挺身无惧毫不示弱。

三当家呼哨一声,就要招呼人一拥而上,这时从分金厅传来一声高喊,“且慢!”

众人左右一分,走进一个身躯伟岸的中年汉子。这人紫脸膛,连鬓胡,豹头环眼,他大踏步地走到刘黑塔与三当家中间。

“大哥,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吧,要是轻饶了这小子,弟兄们怎么能服气。”三当家冲着这人怒冲冲道。

来人自然就是大当家“紫面虎”吕征了。他紧锁双眉,脸色阴晴不定,看了刘黑塔一眼,沉声道:“刘兄弟,你来山寨多日了,我对你始终不薄,这件事是山寨大事,你不要管。”

“大寨主!”刘黑塔一抱拳,“我刘黑塔是个粗人,不过理儿还是懂的。人家找你商议起义的事情,始终客客气气,没有半分强逼之意。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买卖不成仁义在,你不该听了这三当家的话,把人绑起来要送官府去换顶子。”说着他往那瘦小汉子处一指,“人家骂了两句,你就要拿他点天灯,这更是错上加错。我没看见便罢了,看见了就不能不管。我还有一句话,这几月来你一直劝我加入山寨,但今日看来,咱们不是一条路上的,恕刘某辜负寨主的一番好意了。”

“大哥,你听到没有,这小子就是一白眼狼,这几个月咱们好吃好喝供着他,他事到临头反水去帮外人,这样的人还能留吗?”三当家气得哇哇大叫。

“我呸,你才是忘恩负义。”刘黑塔怒气勃发,点指道,“别忘了,要不是我,你们此刻输得当裤子了,几个月的吃喝撑死几十两,你也敢和我算这笔账!”

吕征听三当家与刘黑塔斗口,在一旁心念电转,他爱惜刘黑塔是个骁勇的好汉,有意让他加入山寨。如今听他的意思,此事已是万无可能,而他护着的这两个人又十分紧要,自己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都着落在他们身上。他想了一会儿,心下已有决断,把脸一沉,断喝道:“刘黑塔,你拿我恶虎沟当什么地方了,这里只有我欺人,从来没人敢欺我,来呀,给我拿了!”

三当家早就等这句话,“哇呀”一声叫,冲过来挥着鬼头刀冲刘黑塔搂头就是一刀。刘黑塔的链子鞭失落在县衙,此刻手里也不知从哪儿拽着一条铁链,抡起来也是“呼呼”挂着风,就与三当家战在一处。

山匪可没有单打独斗这一说,见十几个照面过去,三当家难以取胜,那些喽啰各拿刀枪,一拥而上。刘黑塔手中的家伙不趁手,又要护着那两个人,顿时险象环生,要不是吕征吩咐抓活的,他只怕早就被砍倒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