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外力 午后拜访(第2/4页)

她似乎对他的解释很满意。她把头埋在围裙里一圈圈的褶皱中,开始从食橱里拖出面粉、鸡蛋和糖。“你说得对,”她说,“我很傻,请她来喝茶不会有什么坏处。”

詹姆斯就没这么乐观了。这让拜伦困惑不已。尽管詹姆斯承认拜伦这样写信给贝弗莉有些莽撞,但也很高兴他们之间能够再次见面。他希望拜伦选择一个居中的位置:“比方说,如果你们在镇上与她会面,那么我就可以去那里,假装是偶遇。我可以逛进你们见面的地方,就好像我没想到会看到你,然后说:‘嗨,你们好。’然后就可以加入了。”

“可是你明天也可以到我们家喝茶。”

“遗憾的是,由于一些我无法控制的因素,我不可能去。”

作为备选方案,詹姆斯向拜伦提供了一整套的指导。詹姆斯告诉他,他必须仔仔细细地做笔记。又问他是否有多余的笔记本。拜伦承认自己没有,于是詹姆斯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练习簿,然后拧开钢笔盖,在封皮上写下“完美行动”几个字。拜伦的记录应该包括他们和贝弗莉的谈话,特别是提到珍妮伤口的地方,不过一些最琐碎或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也应该记下来。拜伦必须尽可能把字写得工整一些,还要记下谈话的日期和时间。詹姆斯又说:“对了,你家里有没有隐形墨水?记录必须保密。”

拜伦说:“没有。我在积攒巴祖卡泡泡糖的包装纸,用来做X光指环,不过得需要很多包装纸才行。而家里不许我吃泡泡糖。”

“没事,”詹姆斯说,“我会在假期中给你寄去一个暗号。”他又补充说:“珍妮缝过的伤口是个让人忧心的问题,必须尽可能多地了解伤口的情况,这很重要。”但听起来他并不为其前景焦虑。实际上他看起来很兴奋。他在练习簿背面仔细地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拜伦:“一有进展就给我打电话。我们必须在假期中保持定期联络。”

拜伦注意到,当母亲来接他时,她显得有些紧张。今年毕业的男孩们在唱歌,把自己的帽子扔到空中,妈妈们在拍照片,有的还支起三脚桌,为毕业生举办野餐会,可是戴安娜匆匆忙忙地回到车上。到家后,她飞快地在房子里四处收拾,取出干净的餐巾,做好一份份三明治,用保鲜膜把它们紧紧地包起来。她提到要把“美洲豹”快速清洗一遍,然后再把它停在车库里,可是随后她就忙着去拉开椅子,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形象,把车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让它仍然停在车道上。

他们的客人晚到了半个小时。原来贝弗莉下车下早了,只得步行穿过低地,走完剩下的路程。她站在前门处,头发僵硬如楔(可能她用的头发定型剂太多了),穿着一套色彩艳丽的短裙,上面印着巨大的热带花卉图案。她给眼皮画上青绿色的眼影,只是那效果却像在眼睛上画了两个浓浓的圈。她从一顶紫色帽子的帽檐下探出头来,脸看起来有些上重下轻。

“你居然邀请我们来,真是太好了。”她开口便说,“我们一整天都很兴奋,一直不停地谈论这件事。”她为自己女用裤袜的状态而道歉。那上面有一道道的抽丝,缀满了细细的毛球。她又说了一遍,说戴安娜能抽出宝贵的时间招待她们真是太好了。她保证她们不会待很久。她看起来像拜伦的母亲一样紧张。

贝弗莉身旁依偎着一个小女孩,比露茜小点,穿着一件方格花布的校服,薄薄的黑发垂向腰际。她的右膝上贴着一块巨大的橡皮膏,保护她那缝过两针的伤口,它的直径有10厘米。看到她的伤口,戴安娜吃了一惊。

“你肯定就是珍妮了,”说着,她蹲下来跟小女孩打招呼,“真可惜,我的女儿今天出去了。”

珍妮跟在她的妈妈后面,看起来像个很怕生的孩子。“别担心你的膝盖,你不会再让它受伤的。你很安全。”贝弗莉说。她的声音响亮、欢快,仿佛沼泽对面有人在观察,而她需要他们听见她说话。

戴安娜用力地扭着自己的手,仿佛就要将它们扭得向外翻转:“她走了很远的路吗?需不需要换身衣服?”

贝弗莉向她保证说,珍妮的衣服很干净,又说最近几天几乎注意不到珍妮脚跛。她又对着珍妮说:“你已经好多了,对吧?”

珍妮的嘴嚅动了一下,表示同意,看起来就像在吃一大块太妃糖并且被粘住了嘴似的。

戴安娜建议她们坐到外面新买的日光浴躺椅上去,她去给大家端饮料。然后她会带她们看看花园。但贝弗莉问能否让她们进屋,她说太阳晒得她女儿头疼。贝弗莉的眼睛似乎总在四处张望个不停。她们从戴安娜肩旁飘然而过,飞快地在走廊上走来走去,把那些闪亮的木制品、一个个装满鲜花的花瓶、乔治时代风格的壁纸、如幕布般打褶的窗帘尽收眼底。“漂亮的房子。”她说话的样子跟露茜说“漂亮的奶油蛋糕,漂亮的饼干”时很像。

“请进,请进,”戴安娜说,“那我们就在起居室喝茶吧。”

“真漂亮!”贝弗莉又说了一遍,踏进屋子,“过来,珍妮。”

“说是起居室,其实根本没有这个词听起来那么豪华。”戴安娜领着客人穿过走廊,她细细的鞋跟敲击地板,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而贝弗莉跟在后面,凉鞋发出啪、啪的声音。“只有我丈夫把这里称为起居室,当然,他并不住在这里,或者说,他住在这儿,但只有周末才回来。他在金融城的一家银行工作。因此,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称它为起居室。我的母亲说它是房子里最好的房间,但西摩不太喜欢她。”她说得太多了,似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我真的有点手忙脚乱。”

贝弗莉什么都没说,只是跟着戴安娜,左看右看。戴安娜问她们想喝茶、咖啡还是别的什么更刺激的饮料,但贝弗莉坚持说,随便喝什么都行。

“你是我的客人。”

贝弗莉耸耸肩,承认自己不会拒绝果味冰霜卷或者像樱桃可乐那样的泡沫饮料。

“果味冰霜卷?”戴安娜看起来有些迷惑,“恐怕我们没有那个。我们也没有泡沫饮料。我丈夫喜欢在周末喝加了奎宁水的杜松子酒。我家一直存放着哥顿和舒味思的酒。也许他书房里有威士忌,你可以喝这个。”她还提出让贝弗莉穿她的紧身裤,换下那条抽丝的裤袜。“你介意穿Pretty Polly牌的吗?”她问。

贝弗莉说,Pretty Polly很好,还说她喝杯柠檬汁就成。

“放下你的笔记本,拜伦,去把贝弗莉的帽子放好。”戴安娜犹犹豫豫地推开起居室的门,仿佛提防什么东西跳出来扑向她。“哦,你女儿呢?”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