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胜利(第6/6页)

这便是整个的过程。故事便是这么个故事。人生万事,恍惚不宁。

我说:“这才是开始。”

爹说:“开始什么?”

爹一再说:“你舅舅是个哑子,不是傻子。”爹接着说,“你舅舅虽然一辈子没尝过女人的滋味,但并不是不晓得女人那些腌臜事。”

“我要把这些事告诉所有人。”

“谁信呢?”

“起码我信。”

“你又何苦这么做。我们的苦难历经人世,这苦难太重,这人世又太短。你舅舅苦了一辈子,一辈子不晓得女人的样子,好不容易找了个品尝女人的名头,又好不容易给这名头找了个女儿,你又何苦给他夺了去。可能你舅舅一开始只不过为了这么个女人的名头,可后来你舅舅受了这么多的煎熬和苦难也晓得了世事,他只是想保护这个女儿,而不单单是个女儿的名头。”

“可那不是他女儿。”

“谁知道?”

白炽灯忽地弱了一下又亮回来;外面的夜猛地蹿进屋里,须臾又潮水般退去。爹的目光跟着光线乍短又乍长,平望夜晚,他保持这种远观,以一种经受过不公平并懂得屈辱抑或忍耐而存活下来的神态说,“你姥爷还有件事瞒着,但我们包括你舅舅都晓得。”

“啥事?”

“你舅舅不是你亲舅舅,你舅舅不是你姥爷的亲儿子,你舅舅是你姥爷的侄子。这事到这会谁晓得呢?谁又在乎呢?”

他的姿势濒临灭亡,“你舅舅这么急匆匆地进去又出来,然后再进去,连自个儿的名字都没留—你能说得出你舅舅的名字?你舅舅想要的并不是留给他人而是留给自己的名头,你又何苦搅乱了它。你舅舅早认了她作女儿了,尽管她不晓得,这是你舅舅的名头。他为啥子顶了这么大的恶名只为他女儿免受伤害嘞?她早是你舅舅的女儿了,即使这不是真相,然而这世上又有什么真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