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玲珑(第2/3页)

大奶奶站起身来用拐杖指点着张嬷嬷,你只不过是一个管家,老爷抬举你,才让你出人头地的,没想到你好狠毒的心,居然比蛇蝎还毒!好歹她也是我的贴身使女,我们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好几年,一个锅里吃了好几年的饭,亏你能想出这种馊主意来!要割我先割了你的舌头!张嬷嬷乌黑细小的眼眸子像算盘珠子一样骨碌碌地转了几下,她假惺惺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诉着委屈,我没说真割,我就是打个比方……张嬷嬷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中发出来的,十分的阴森,令人恐怖。大奶奶这回再也不吃她这一套,怒吼,滚!

张嬷嬷碰了一鼻子灰,抱头鼠窜,逃了出去。崔禧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心肠居然比蛇蝎还毒,连我身边的人她也敢下毒手,而且还要借我的手来害梅香!梅香正在发愣,她做梦也不会想到,昔日那个充满戾气的大奶奶,这回居然强盗发了善心,保全了自己的一条舌苔。说来也怪自己,管不住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怎么好将千柱屋里的主子们犯忌的人与事当众宣讲出来了呢!就算是割了舌头也活该!

夜幕终于降临了,梅香蜷缩在自己的小屋子里,惊魂未定,瑟瑟发抖。梅香进千柱屋已近二十年了,受到这么重的惩罚倒还是第一回。窗外风声萧萧,雪花飘零,梅香的思绪随着那风雪飞扬起来。梅香被带进千柱屋时,还是一个稚嫩的小姑娘,她暗自庆幸,能给二奶奶玲珑当使女,这是她三生有幸!不经意间,往事已经历历在目,玲珑那笑靥如花的形象,又浮现在她的眼前……

二奶奶玲珑怎么也入不了女管家张嬷嬷的眼,张嬷嬷对她是恨之入骨。张嬷嬷的脸被油灯映得像鬼一样,她本来就是一个鬼。借着油灯昏黄的光,她在用针戳玲珑的布人儿,脸上与胸口已经插满了毒针。更可恶的是,张嬷嬷还朝她的私处猛戳进去,来回不停地捅。张嬷嬷还狠狠地去戳她的嘴,因为二奶奶喜欢唱戏,声音比百灵鸟还要好听,这让张嬷嬷一百个受不了。世界上怎么可以有如此美妙的声音,宛若天籁。

张嬷嬷晚上总是睡不好觉,她一天到晚盘算着算计别人,又怎么可能有好的睡眠呢?很快,她就在千柱屋中找到了知音,原来大奶奶崔嬉晚上睡觉也不香,而且崔嬉也不喜欢玲珑唱戏,特别是讨厌她晚上唱。张嬷嬷与崔嬉一拍即合,决定拿玲珑开刀了。

玲珑唱戏的声音凌空传来。大奶奶显得苍老了许多,这个狐狸精,唱了一宿,是真不让我睡觉啊!崔嬉一阵咬牙切齿,你既然那么喜欢唱戏,那就让你唱一出好戏,索性让你唱个够。崔嬉与张嬷嬷合谋的这出好戏,安排在后院的红阁楼,一个极为雅致的地方。千柱屋中流传这幢楼阴气太重,闹鬼,一般人不敢上去,更不敢在上面过夜,怕被鬼缠身。其实是心魔作怪,心中有鬼,才会怕鬼,心中透亮,坦坦荡荡,就算真的有鬼也是近不了身的,玲珑作如是观。玲珑喜欢这里,尤其是顶楼的红阁楼,月白风清之夜,可以遥望远处的东白湖,芦花似雪,无疑是唱戏的极佳处,玲珑经常一个人上这阁楼来唱戏,整个千柱屋,也只有她才有这个胆子上来。

这个春风沉醉的夜晚,月光如水,玲珑又照例来到后院,想也没想就上楼来了。她压根儿也不会去想,今晚在这里将要唱另一出好戏。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玲珑嫁入蔺家不久,老爷蔺莫桑就沿着茶马古道做生意去了,一去就是近半年,玲珑就上这阁楼登高远眺,用唱戏来排解闺阁的寂寞。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千柱屋中还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的倩影,他就是小叔子蔺文清。这个蔺文清有一个清雅的名字,却没有一个清纯的灵魂,他天生的就是好色之徒,而且还是个戏迷,他既迷恋玲珑的姿色,又迷醉她的声音。

惨淡的月光照进阁楼里,照在玲珑有些苍白的脸上。玲珑唱戏的声音响起来,被风传出阁楼,那声音清清亮亮的像淌过一泓泉水。玲珑的声音将蔺文清给招来了,他原来只是在阁楼下面听,是断然不敢上楼的,他有这个色心也没有这个色胆。可今天不同了,张嬷嬷特地给他捎了个口信,说二奶奶约他上阁楼去听戏。他受宠若惊,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该不会是在做梦吧?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少妇,她居然单独约自己上楼听戏,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还真让自己给捡到了!他问张嬷嬷有没有骗他,她当然信誓旦旦地说没有骗他呗,不信,你可以去问大奶奶,她可以作证。

蔺文清兴冲冲地上了楼,直奔阁楼,玲珑正在舞着水袖唱着,猛地发现门口晃着一个人影,以为碰到了鬼,她尖叫起来。他窜了进来,来到了她的面前,她厉声问,你到底是人还是鬼?他笑嘻嘻地说,当然是人,不是你约我上阁楼来听戏的吗?她镇定了下来,弄清楚了来者是小叔子蔺文清时,就开始思忖怎么对付他了。她知道来者不善,且不怀好意,这幢楼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果硬拼,她肯定是要吃大亏的。那么好言相劝,让他放过自己,自行回去,那也无异于与虎谋皮。她急中生智,上前关好门窗,在他面前亭亭玉立,笑靥如花。

阁楼里早已上了灯,玲珑的目光将蔺文清的魂勾了过去。他发现玲珑有点不对劲,不对劲就不对劲在她好像特别的温柔。可他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不正是她约自己上楼来听戏的么?戏中有戏,那也是顺其自然的事。这样一想,他的骨头全酥了,屁颠屁颠地乐不可支起来。她幽幽地道,你对我还真挺好的!说想见你,这么快就来了……他反而有些紧张起来,二奶奶让我来,有什么事?她笑道,你还不知道什么事?女人说想见男人,能是什么事?她说这话时始终低着头,不看蔺文清,忸怩作态,做出羞答答的样子。蔺文清也是个颇有心计的人,他试探着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请我上来听戏的,二奶奶!她嗔道,不许你再叫我二奶奶!他带有挑逗地道,那我就叫你嫂子。她佯装娇滴滴地说,也不许叫我嫂子。他仿佛更加明确了她的意图,玲珑……如果你叫我上来不是让我来听戏的,那到底啥事啊?她红了脸,抬眼看着他,蔺文清,你一直都想跟我好,对吧?他完全傻了,他怔怔地看着她,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搁了。她又温柔地呼唤,文清。他连忙往后退,我……我……她向前进逼,他继续向后退,很快靠到了墙上。她回头吹灭了风灯,阁楼里依稀只有月光,显得一片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