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梦境(第2/3页)
见三少爷一路上不再说话,雀儿急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她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也插不上一句话。顷刻之间,蔡观止的眼前浮现出了另一个倾城倾国的美少女,她手抱琵琶,在风中弹奏神曲。这个神仙女子,已经先入为主,牢牢地占领了他的心灵,蔺小姐再怎么神神奇奇,恐怕也不能取而代之了。想到那个弹琵琶的女子,蔡观止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情不自禁地吟诵起来,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雀儿终于大声打断了他的话,三少爷,你在唠叨个啥嘛!他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这次重上雄踞山,他是为了寻找那个弹琵琶的山妖级别的女子而来的,神奇美丽的雄踞山中,深藏不露着什么异物,也不足为奇。雄踞山像磁铁一样吸引着蔡观止,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群山深处,找到那个弹琵琶的美少女。
夜幕徐徐降临了,山间的夜色那么沉,那些山峰像乌墨一样堆砌着,叫人透不过气来。磷火在山间若隐若现地飘忽,是孤魂野鬼们不肯瞑目的眼睛。悬崖绝壁上悬挂着无数具棺材,平添了几多恐怖。山道旁的玛尼拉石,还有随风飘扬的经幡,现在也被夜色遮蔽住了,它们掩藏着的是前世的乡愁。蔡观止他们来到了一座荒村破庙里,这座曾经香火盛极一时的寺庙,现在已经荒凉破落,斑驳陆离,恐怕还有野狐出没了。他们在破庙里生起了野火,用来驱散深夜大山里的寒气,还有那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他们坐在火堆旁,他问她怕不怕,她摇了摇头,他又问她悔不悔,她又摇了摇头。夜是这样的漫长,难捱的寂寞的森冷的时光,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东方的鱼肚白,东山上的曙光?
清晨的雄踞山野的确令人着迷,蔡观止站在山坡上,一动不动,脸上挂着冰凉的笑影,看上去是那么的可怕。雀儿怕他的痴呆病又复发,怔怔地望着他。他出神了半晌,忽然就落下泪来,她急了,忙问他又怎么啦,他说他昨晚做了一个神神怪怪的梦,他为梦中的女子伤感而落泪。她忙问是什么样的梦,他的目光突然变得阴森可怖,冰冷刺人,似乎这山野中也杀机四起,飘起了浓郁的血腥味儿。她说梦是相反的,就算你做了什么噩梦,说出来又有何妨?
蔡观止强压住心头的悲愤,大声道,不,梦是一种直觉的反应,它常常是非常灵验的,是一种神谕。接着,他说出了昨晚那场极为可怕的梦,他梦见了那个女子,好像是千柱屋里的蔺小姐,又好像是那天在山道边遇到的弹琵琶的少女,她就要跟雄踞山寨的山大王吴贵法成亲了!那个山大王还真会作秀,将数十里长的山道全都铺成了红色,不是那种俗气的红地毯,而是红色的鲜艳的花朵。她不坐轿子,也不骑马,而是任由他抱着上山,她的手抱着他的脖子,他春风满面,那个得意劲儿,真让人恶心!后来,转过一道山湾,到了一个渡口,他将她放到了一叶小舟上,那条小船全由鲜花编扎而成,他可真会作秀!然后他亲自下了水,推着小船前行,行到了河水不远处,他竟也厚颜无耻地爬到了船上,还与她并排躺在一起,随后,他就爬到了她的身上……河水中是嫣然一片,那些花瓣也被风吹落进了河水中,与血混在一起……再后来,那花船就慢慢地沉了下去……
雀儿大笑起来,她说这梦境太浪漫了,太美丽了,太富有诗意了!他怒不可遏,浪漫个屁,美丽个屁,诗意个屁!他的目光冰凉,愤愤然,那梦中的男人应该是他三少爷蔡观止,而不是那个强盗,那才叫浪漫,那才叫美丽,那才叫诗意盎然!雀儿笑道,三少爷,你也忒当回事了,认真过了头!那不过是一个梦,当不得真的。再说,梦中的一切真的是相反的,梦中属于你的,你一定是没有份的,梦中不属于你的,恰恰你会拥有的。说穿了,这做梦也是因为你有念想的缘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梦到了蔺家四小姐,是不是在想她了?他立即否定,你别红嘴白牙胡说八道,压根儿就没有的事。雀儿又问他,那个弹琵琶的女子又是谁?蔡观止被她一语中的,他转过脸去,大踏步地朝山上奔去。
山风吹过树枝,树叶簌簌作响,还带着淡淡的花香,有隐隐袭来的丝丝凉意。他们贪婪地呼吸着早晨山野里的清新空气,在天然氧吧里心旷神怡。雀儿赶上来,问他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是要去哪里,他斩钉截铁地说,去雄踞山寨。她大吃一惊,花容失色,什么,去雄踞山寨,那不是土匪窝么?我们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他轻蔑地瞅了瞅她,你怕了?我说过叫你不要来,可你偏要一起来!如果你后悔了,那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她细白的贝齿在艳红的樱唇上狠狠地一咬,杏眼圆睁,提高了嗓门,谁说我害怕了?谁说我后悔了?跟着你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三少爷,我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你发过誓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你现在就要想撵我走,门都没有!告诉你,三少爷,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你上刀山我就跟你上刀山,你下火海我就跟你下火海,你去天涯我就跟你去天涯,你到海角我就跟你到海角,今生今世,我就是你永远也休想甩掉的影子,是你这辈子最忠实的小狗!三少爷,蔡观止,我要你再次发誓,再次向我发誓!蔡观止立即缴械,举起双手像举着白旗,唯唯诺诺,好好好,我发誓,我这就向你发誓。蔡观止面对着雀儿重新发了毒誓,她这才破涕为笑,这还差不多。
雀儿忧心忡忡,三少爷,此去雄踞山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恐怕是凶多吉少。蔡观止冷冷地道,那也没有办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为了那个梦中女子,这回我豁出去了。她发出了一声美丽的幽叹,随即噘起了小嘴,三少爷痴情如此,那个女子可真有福气,怕是她前世三生石上修来的,要是换上我那就好了。他们继续赶路,遥远的山谷中传来了两声布谷鸟清脆悦耳的鸣叫,雀儿也极为悠扬地学着叫了两声。这时,深谷中又传来了一种鸟叫声,听起来好像是“吃吃也死,不吃也死”,她笑道,吃吃也死,不吃也死,反正是死,那人为什么还要吃饭?他也笑了起来,雀儿,你真是一枚开心果,说你逗你还真逗!
山风带着丝丝缕缕野花的甜香飘来,轻轻地拂过雀儿的心田,在她心里泛起一阵甜润与馨香,心情一好,脚步似乎也轻松了许多。可毕竟是连日赶路,她感到了疲倦,就埋怨道,这山路怎么那么慢长,这雄踞山寨怎么还不到啊。他安慰她说,应该不会太远了。他又补充了一句,这天下奇秀的雄踞山寨,哪能那么容易就到达啊。她再次抱怨山道陡峻,他的话语温煦如和风,再一次安抚她。她就开始撒娇,娇滴滴地让他背她,他说他自己都走不动了,怎么背她上山?他们就找了一片开阔地,坐在草地上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