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红色(第2/3页)
蔡天行自然也解风情,正要上前去搂抱她,他的目光忽然盯住了她的红色发卡,幽幽地道,看来你还是喜欢红色?她一怔,有些迷茫,不知为什么他对红色会那么的敏感,她又有一些不悦,刚上来的兴致一下子就淡了,没了。酒气已经散了大半,她的脸又开始白了,眼睛也开始白了。她将脸别过去,白色的目光落在月色氤氲的东白湖水面上,她冷冷地问,怎么,红色不好看么?他低下了头,喃喃自语,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嗔道,你就是这个意思!你怕看见红色是不是?红色使你想起了红军是不是?红色让你想起了血是不是?你那么怕死带什么兵?你那么怕血打什么仗?你是军人,不是娘们!你不是讨厌吗,赶明儿我上山赏红叶去!去梅园赏红梅去!我就住在这古镇上不走了!多美的古镇啊,古色古香,山川雄奇秀美,鸟语花香,空气特别的新鲜,我就在这里住一辈子,成白发魔女也不走了!司令官阁下,你给我听着,如果你要在这古镇上与红军开战,我一千个一万个不答应!多美的地方啊,世外桃源一般,梦幻天堂一样,要是遭到了战火的破坏,那你们统统的是千古罪人!
蔡天行小声地嘀咕,这个女人疯了。杨玉馨喝下去的青梅酒后劲上来了,她猛地转过身来,冲着他大吼,你说什么?他耸了耸肩,我没有说什么呀。她冷笑一声,脱口而出,你是没有说什么,你放屁!就是放屁,你放屁!她话音未落,忽然凶了,眼睛全部白了,脸孔一点一点地向左边歪去,又一点一点地向右边歪去,脸上的肌肉红白相间,红里透着白,白里透着红,宛若花蕾微微颤动。他见她发飙,暗想初回老家,又夜静更深,不想让人听见了笑话,便想息事宁人,他几乎没有声音,对对对,我放屁。我放屁还不行么?她突然一阵大笑,满脸笑容,心花怒放。世上最美的花是心花,笑影中,她眼神中的白淡淡地隐去了。
次日清晨,杨玉馨对着镜子将那枚红色发卡插进发间,忽然想起了昨晚的酒醉与失态,脸上不由得泛起了一阵红晕。她回眸朝床上一瞥,红漆雕花大床上空荡荡的,除了凌乱的锦色被褥与两个绣花枕头外,什么也没有。蔡天行一大早就出去操练去了,作为军人,她已经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不管怎么说,他是一位雷厉风行的优秀军人,说男人怕老婆,大多也是顺顺女人而已,男人在外面打江山,女人在家里打男人,这是天经地义的,是颠扑不破的真理。男人应当明白,女人为你守着这个家,该有多么深的寂寞。
杨玉馨现在有的是新鲜感,而不是寂寞。东白湖古镇是天下最好玩的地方,也是红尘世界最美的地方。她走遍了蔡家大院,逛了老街,泛舟东白湖,她还想去爬东白山、凤凰山、五指峰,还想去雄踞山寨,蔡天行说不行啊,山上有狼,还有土匪。她说要你干什么的,你是男人,你还是军人,你不保护我谁保护?她忽然又改变了主意,算了算了,以后再说吧,来日方长呢,我可要在东白湖古镇上一辈子住下去的。冷不防她提出来要他陪她去千柱屋,而且立即出发。他苦笑了一下,我的姑奶奶,现在大战在即,赤匪正在镇外的林子里虎视眈眈,剿匪是他一个职业军人的天职,现在离开战场,那就是临阵脱逃!再说,千柱屋离镇上少说也有五十里路,且都是险象环生的山道,不少地方马都上不去,更不要说抬轿子,那得自己步行。杨玉馨倒也没有逼他,她说那就等以后吧,反正她这一生不会离开这个古镇了,迟早都会去的。
一直沉醉在古镇的韵味中的杨玉馨在嫁给蔡天行之前是学建筑的,据说跟林徽因还是同学,曾在北京培华女中同窗共读。听说千柱屋的古建筑群里,有非常精美的木雕、石雕、砖雕,甚至可以与敦煌的雕塑媲美。如果说这古镇静美如玉,那这千柱屋就是一块安安静静的墨玉,她对它的神往,已经几近疯狂。可是蔡天行说的也在理,她只好将这种欲望暂时压下去,好在这古镇上好玩的地方还很多,她看什么都充满了激情与新鲜感。她最讨厌打仗了,真刀实枪地开起火来,那是一种血腥的暴力,并不像这些古色古香的建筑那样雅致与幽美了。可是她偏偏就嫁给了一个军人,老公又是这一带的剿匪总司令,作为军人哪能不参加打仗呢,这让她又沮丧又无奈。
杨玉馨已经开始盼望下雪了,她心中有一种非常美妙的遐想,白雪映衬下的古镇又该是别样的风情,别样的幽美!可是雪迟迟不肯下,就连霜也没有姗姗而来。她的情绪有点儿低落,就独个儿来到城东的一座旗山禅寺,那寺庙建在东白湖畔,临水倚山,环境倒也清幽雅静。她走进佛殿,蓦然抬头,不由得大吃一惊,她看到了大殿正中的佛像,它的眼睛里淌下了一行红色的血泪!天哪,佛眼流泪了,不,是流血了!红色,怎么会有这种红色的液体?佛陀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流出血泪来?她不敢在佛殿里待下去了,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寺庙。
当晚,杨玉馨将旗山禅寺佛像眼中出血的事告诉了丈夫,蔡天行的心里像是被野蜂螫了一下。他最怕红色了,看见红色就会发疯发狂,他尤其怕看见血,见到血就要血晕。说来也真的没有人敢相信,一将成名万骨枯,一个杀人如麻的国军将军,或者说一个杀人魔王,居然还会怕见到血!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他的手指在轻微地哆嗦,两片嘴唇也在不停地颤动。她问他要不要派人去寺庙证实一下,他说不必了。他感到有些恍惚,举头三尺有神灵,这种恍惚感无疑是神灵带给他的。片刻之后,他已努力使自己镇定了下来,他看着她说,国军与赤匪之间水火不相容,眼下必有一场恶战,攘外必先安内,这是蒋委员长亲自定下的国策,毛泽东是老蒋最大的心腹大患,也是他最大的克星,消灭共匪是国军最重要的任务,剪除共军的独立团,也是他这个剿匪总司令的当务之急。他又加重了语气说,决战的胜负常常取决于将士们的士气,最高指挥官的心态。他郑重其事地叮嘱她,这件事千万别传扬出去,以免动摇军心。至于那佛像眼中的血痕,他明天一早就派人去处理掉。杨玉馨见他一脸的认真与诚挚,就朝他使劲地点了点头。
蔡天行爬到了杨玉馨的身上,知夫莫属妻,她最了解他了,每当他心神不宁的时候,或者他内心充满了恐惧的时候,就会爬到她的身上来。只有做了那件事,他才能重新镇定下来,变得淡定而自信。如此说来,做那件事是他调整好自己心态的重要手段与途径。她将自己的胴体一览无余地铺开在床上,接耐着自己的男人凌厉的进攻,也接耐着她内心深处极为隐秘的脆弱。她懂得柔能克刚,此时此刻,他在她的身上扬波起伏,她觉得自己已没有了骨头,身子化作了一滩水,以自己的温柔在重塑着男人的尊严与自信,建造着他的钢铁长城。她让他千万不要停下来,让他快一点再快一点,越快越好,在她的激励下,他越来越坚挺,愈战愈勇,飞扬的水波已经波澜壮阔,他们共同向巅峰推波助澜,直到最后冲刺在生命的高空中爆响灿烂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