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蝴蝶飞不过沧海(第2/3页)
蔺曼卿在回来的路上,见到了英姑。英姑在一棵树上挂满了一串串白色的鸽子,蔺曼卿停了下来,问她怎么有心思搞这个?英姑说,这每一只鸽子代表着牺牲的一名同志。原来,她在怀念牺牲了的战友。这一只是雀儿,这一只是红豆,英姑含着泪道。蔺曼卿也噙着泪,听她继续往下说。英姑又说这每一只鸽子都代表了他们的一种心愿,希望早日打败敌人,将日寇赶出中国去,盼来真正的和平。
看到一群白鸽子中有一只是红色的,蔺曼卿茫然,便问其故。英姑告诉她,那只红色的鸽子代表着失踪的原凤凰山寨寨主顾小凤,也不知道消失在茫茫林海中的她是死还是活。蔺曼卿理解英姑对顾小凤的怀念之情,毕竟她们原来都是凤凰山寨的,朝夕相处,情同姐妹。那一串串鸽子在风中静静地飘动,催人泪下。可是,不管她怎么铭心刻骨地思念,也没有感动天感动地,因为顾小凤始终没有再回来,没有人看见她的踪影,也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也许,她真的化作了一只生命火鸟,红色的鸽子,或金色的凤凰。
英姑拿出唢呐,朝天呜咽了一声,随后便吹了起来。唢呐声声,如孤独的玫瑰在迎风怒放,将傍晚的天空吹得一片血红。这悲凉的唢呐声,在寂静的山野里久久地回荡,蔺曼卿听得动容,肝肠寸断。蔺曼卿的眉宇深锁着,一种无法言传的忧伤与郁闷压抑在心头,近乎窒息。蔺曼卿闷声不响地坐在一块青石头上,她忽然又想起了失忆又失语的梅香,想起了躺在地面上的受了伤即将死去的蝴蝶,眼前还浮掠过蔡观止与风子那浮浪的脸孔,心头悲怆骤生,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枚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发生爆炸,将这苍天也炸出个血窟窿来。
她们终于一起回到了营地,走进仙姑殿,蔺曼卿就感觉到气氛有些异常,仿佛整个东白山都失语了。消息总是跑得比风还快,之前听到的消息得到了证实,日军在小野的率领下包围了东白山抗日根据地。之前没有听到的消息更加残酷,也就是发生了皖南事变。
1940年10月19日,何应钦、白崇禧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名义,强令长江以南的新四军、八路军在一个月内全部撤到江北;中国共产党从维护抗战大局出发,答应将皖南的新四军调离;1941年1月4日,新四军军部及所属的支队9000多人由云岭出发向北移动;6日,行至皖南泾县茂林时,遭到国民党军8万多人的伏击;新四军奋战七昼夜,弹尽粮绝,除约2000人突围外,大部分被俘或牺牲;叶挺与国民党军队谈判时被扣押,项英、周子昆被杀害;皖南事变发生后,周恩来在《新华日报》上愤然写下了“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的题词。
国民党恶意破坏抗日统一战线,盘踞在东白湖古镇上的蔡天行部蠢蠢欲动,小野的敢死队正在加剧对东白山根据地的大规模的扫荡,日军的间谍活动更是十分猖獗,对东白山的新四军进行了疯狂的暗杀行动。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一时间,东白山上乌云密布,万马齐喑。
大队长吴贵法,政委楚天舒,参谋长李雅琪都闷闷不乐地坐在桌子旁,沉默不语。林中豹与何秀清忽然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何秀清开口就骂紫薇道院的道长法海是个大坏蛋,小野的指挥部就驻扎在那个道观里。楚天舒火了,像是吃了枪药,说话中带着浓浓的火药味,光骂有什么用,有本事就将它一窝端了。林中豹又说,蔡天行扬言要与新四军决裂,择日进攻东白山。楚天舒又吼了一声,狗日的,趁火打劫,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吴贵法一直像块大石头一样沉默着,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以前人们称红军独立团时,总是称赵团长的,后来改为新四军独立纵队,实际上也就是一个游击支队,人们又称为赵队长的。后来,赵天啸兄弟牺牲了,吴贵法下了山入了伙,担任了队长,人们又称为吴大队长的。可见,吴贵法的这张脸,也就是独立纵队的这张脸。这张脸从前是赵天啸的,现在是吴贵法的,但都是共产党领导的抗日队伍的。吴贵法暗自思忖,他可丢不起这张脸,决不能丢人现眼。
蓦然,吴贵法砰的一拳砸在桌子上,白杯子里的水都溅了一桌子。同时,他也吼了一声,打!众人面面相觑,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脸上,只见吴贵法铁青着脸,牙齿中发出异常响亮的声音。他刚才那一声咆哮,并不亚于林子里豹子的吼叫,天空中霹雳的炸响。不管是小野的鬼子,还是蔡天行的国军,他们胆敢侵犯东白山,他吴贵法就照单全收。吴贵法现在就像是东白山的山神,新四军独立纵队的定海神针,他的决心一下,所有人都热血沸腾起来,仿佛小野与蔡天行的身上都钻满了仇恨的子弹。
吴贵法接下来的吼声就像是土匪了,他咆哮如雷,如果有人再敢在老子面前放个屁,老子现在就打穿他的屁眼!如果有人胆敢走漏了风声,老子现在就一枪毙了他!所有的人再一次面面相觑,大家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在吴大队长面前放屁,因而也没有人被打穿屁眼。当然,在场的都是赤胆忠心的好同志,没有谁会走漏半点儿风声,因而也不会有人被现场击毙。在众目睽睽之下,吴贵法扬长而去。
还是有人走漏了风声,世界上没有不通风的墙。传出情报的是蔡观止与风子,他们在一个极为隐蔽的山洞里藏有发报机,蔡观止在洞口放哨,风子在里面发报。对他们来说,这个山洞其实是个多功能洞,往日他们也曾将这里当作是野合的洞房。风子,洋子,还有清子,还有那几个被打死的日军女狙击手,她们都像樱花一样的美丽,如果她们待在自己的祖国,本来都应该是天使。但是,风子现在是一名疯狂的间谍,战争让她成了疯子。她也不再是美丽如雪灿烂如云的樱花,而是美艳中带着剧毒的罂粟花。
蔡观止的行为依然怪异,他在决定做不做一件犹豫不决的事情时,或者做出抉择六神无主时,就会捡块小石子朝空中一抛,落到他心念所及的地方,然后再做出决定。这样的决定,仿佛是天意,他已经别无选择了。这多少带有点宿命的味道。
蔡观止总是与风子在一起,神出鬼没,这让蔺曼卿如骨鲠喉,他们诡异的行踪,也就引起了她的关注。但是风子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要摸清她的行踪并不那么容易。而且,她恶人先告状,已经多次到楚政委李参谋长那里告过蔺曼卿的状了,说身为副队长的她心胸狭隘,爱耍小心眼,动不动就怀疑她与蔡观止的正常同志关系,还对他们进行跟踪,明察暗访,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过去,他们假扮夫妻,那纯粹是做地下工作的需要,现在却要给他们带上紧箍咒,那就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天下那么大,他们爱去哪儿就去哪儿,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关你蔺曼卿屁事啊?如果再这样下去,还让他们以后怎么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