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 析文字乾坤顿开,辨琴音玄机终现(第2/5页)

想到这里,光波翼又取出父亲当年写的那首反诗来,反复看了几遍。蓂荚也凑过来同看,光波翼早将这一切都告诉了蓂荚,并不对她隐讳。

蓂荚接过诗来看到:“春日南城万户空,云山深处有人踪。疑为桃源多雅趣,谁知世外少闲情。纵无蛮骑掳儿妇,也怕节度饿姑翁。何当挥旌安天下,一效岐山恤苍生。”

蓂荚看罢说道:“这倒有些奇怪,光波伯伯临终前还写下了‘报国志未酬’一句,似乎与这诗中意志大相径庭。”

光波翼道:“我也正如此想。只是这诗确为父亲笔迹。”

蓂荚道“归凤哥,可否让我暂时替你保管这诗稿?我想再仔细多看一看。”

光波翼知蓂荚聪慧更在自己之上,也愿意她帮助自己早日解开心中疑惑,当即答应。

光波翼离开幽兰谷将近两年,如今既然终于查明了父亲死因,又已经向姐姐俪坤学成了师行术,并且也已得知蓂荚便是百典族的真正传人,遂决定带着姐妹二人返回幽兰谷去,向义父坚地复命。

蓂荚见光波翼心情不佳,便提议大家一路游逛着回去,南山自然愿意见识一路的风景人情,更愿意三人一处厮守游玩,当下极力赞成。光波翼便顺二人之意,大家继续乘舟南下。

行至果州南充城,光波翼买了酒菜回到船上,蓂荚迎上前喜道:“归凤哥,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光波翼忙问:“有何好消息?”

蓂荚道:“你来看。”说罢拉着光波翼走进船舱,却见南山正伏在小桌上仔细瞧着光波勇那张诗稿,见二人进来,说道:“这字我是看不懂,不过纸上的纹理确如姐姐所说,若非极仔细地看,当真看不出来。”

光波翼越发不解,忙坐到桌前去看那诗稿。

蓂荚道:“这诗确为光波伯伯所写不假,只是被人动了手脚,改了其中几个字。”说罢指着诗稿又道:“归凤哥,你看,这诗中最后两句中的‘挥旌’与‘岐山’四字,字体虽与诗中其他诸字极为相似,只是笔法却不相同,若非明眼人,根本无法看出其中差别。”

光波翼依言细看了看那几个字,又看看其他字,实在看不出有何不同,便扭头看着蓂荚,只待她进一步说明。

蓂荚又道:“光波伯伯运笔,可谓深得笔法之精义,笔笔皆合古法,入笔始于艮位而收笔终于乾位。而唯独这四个字,却是起笔于巽位,收笔于坤位。”

光波翼并不深谙书道,一时看不出蓂荚所言之差别,只听蓂荚又道:“此其一。再者,光波伯伯想必是精于大篆,篆法造诣颇深。”

光波翼道:“家中所藏父亲生前手书,确以篆书居多。你如何得知?”

蓂荚道:“篆家下笔,皆使笔毫平铺纸上,墨随锋布,乃四面圆足。如今虽用之于行书,仍可循见篆法痕迹。再看这四字,运笔时笔尖直下,以墨裹锋,并不假力于副毫,而是藏锋内转,故而笔形略显薄怯。”

光波翼道:“依妹妹所言,再看这四字,似乎果然有些许不同。”

蓂荚又道:“归凤哥再看那四字下面的纸张纹理,虽与其他地方大抵相同,然而细看之下,其纹理与前后字的纸张之间尚有微小断错。”

光波翼又拿起诗稿细看一番,点头道:“这个倒是看得清楚,看来这诗稿果然是被人动了手脚。没想到妹妹竟然如此精通书法之道!”

蓂荚微笑道:“我也不过是粗通皮毛而已。不过说来也巧,我这点皮毛本事还是学自于离此不远的一位长者。”

“是谁?”光波翼忙问道。

蓂荚道:“便是西充的圆明主人,白真一白老先生。白家乃书快论坛,白老先生的父、祖皆精通书画金石,以及宫室园林建造之术,长安城的大明宫即是由白家祖上设计建造的。白老先生本人更是于此造诣极深。当年家父与白老先生相交甚欢,纪园便由老先生亲手设计而成。”

光波翼道:“如此说来,我也当好生感谢这位白老先生才是。”

南山在旁插话道:“那哥哥也在老先生家中埋下十几箱金银财宝岂不是好?”

蓂荚笑道:“老先生一生最爱嘉园美林,日后归凤哥若能觅个清静安稳之地,建个雅致园囿,请老先生住进去养老,那才是好。”

光波翼道:“好,我便依两位妹妹之言,建个好园子请老先生来住,再在园子里埋上许多财宝,岂不两全其美?”说得大家一齐笑起来。

南山又道:“姐姐虽然看出这诗稿的破绽,却不知那四个字是如何被偷换上去的,也不知原来又是哪几个字。”

蓂荚道:“换字倒不甚难,只需将原来的字挖去,再以相同纸张写好新字后,裁成与原处相同形状、大小的纸片,以同样纸张打成纸浆,和以米胶,将纸片四周的缝隙粘住即可。这方法也是修补字画时常用的。若将这诗稿浸入水中,便可将那四个字浸下来了。”

南山道:“我倒想看看如何将那四个字浸下来。只是如此一来,这诗稿岂不是也被浸坏了?”

蓂荚道:“倒也不必将诗稿全部浸入水中,我自有办法,或可一试,归凤哥,你可愿意?”

光波翼点头道:“我也很想一看究竟。”

蓂荚道一声“好”,又对南山说道:“南山,你取一支新笔出来。”

南山依言取来一支新笔交与蓂荚,蓂荚已倒了一盏清水置于桌上,接过新笔在水中浸透,然后轻轻以湿笔尖涂抹“挥旌”与“岐山”两处字迹的四周,随即又将诗稿翻转过来,再以湿笔反复涂抹那两处字迹的背后,稍待片刻,再次反复涂抹,大约一炷香工夫,蓂荚微微一笑,以小指指甲轻轻抠挑两处字迹的边缘,竟果真将两个小小纸片挑了起来,诗稿上现出两个小方洞来。

光波翼与南山皆不禁点了点头,南山叫道:“姐姐真厉害,竟然还有这般手艺。”

蓂荚道:“至于这诗中原来的那四个字,想来必是与如今这诗意截然相反的,否则目焱也不必煞费苦心地改了来欺骗归凤哥了。因这诗的前六句只是铺陈而已,关键在于后两句点题,我想光波伯伯的原诗多半是一首壮志报国的诗。”

南山忙接口道:“正是!或许这原诗的后两句便是:何当救国安天下,一效忠臣恤苍生。”

蓂荚掩口笑道:“意思应当不错。”

光波翼也被南山逗得忍不住一笑,说道:“我倒宁愿这诗句被改成南山吟诵这两句。”随即又叹一口气道:“如今这诗稿愈发证明,目焱必是早已蓄谋造反,便毒害了父亲,又篡夺了北道长老之位。无论如何,我一定要为父亲报仇!”

回到幽兰谷,正值中秋前两日,坚地见光波翼归来极为高兴,虽然得知光波翼因未曾受过灌顶而无法修习凤舞术,不免遗憾,然而见到百典蓂荚如此聪慧美丽、娴雅大方,竟成了义子的未婚妻,心中喜悦之情早已胜过那一分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