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小屋(第3/4页)

“一项遗产?”我问。

“孩子。”他说。

“我明白了。”我说,听他提起虚无缥缈的家庭,我感到一阵极度的妒忌。

“要砍倒我们昨天爬的树,你能想象吗,哈里?”本尖厉地问我,“你能想到去把那棵树切开,这样有个人就能用它的残体给他家的房子做壁板吗?你能吗?”

“永远不能。”

“那就是他想要我做的事情,他把我叫去西雅图的目的。”

“他叫你去西雅图了?”

本悲伤地摇摇头,大笑着饮下他那杯威士忌。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在我们工作的间隙跑回来露营?”他问。

“你说你的事情做完了。”我说。

“是,好吧,我猜我在那件事上撒谎了。”

“那你为什么过来?”

“我想知道我们是不是真的灵魂伴侣,哈里。我想爬一棵树,而且想和你一起爬。”

我们四周漆黑的林子里藏匿着闪烁的动物眼睛。本压灭篝火,只剩余烬对着我们呼吸。

“为什么你不告诉他你不去呢?”我问,“你为什么不拒绝?是因为你的遗产吗?”

“别搞笑了,我希望你不要把我看得那么低劣。”

“那是为什么?”

“为了纠正我父亲和其他像他那样的人犯下的错误,”他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我为了自保而逃离他的财富和势力,那将是非常自私的举动,哈里,你能理解的,不是吗?一个人在道义上有责任纠正不公,而不是逃它、躲它,假装它不存在。除了我,还有谁能把我父亲的公司引上正途呢?我可以改变世界,哈里。不只为我自己,为了你,或我认识的人,而是为所有人。这是我的职责、我的义务。有些事情就是必须有人去做,无论做出多少牺牲。”

我考虑了他的难处,让位放弃会容易得多,他却决心走一条更为艰难的路。

“你什么时候离开?”我问。

“我可以把你安排到北上的一个小组里,如果你愿意一道来的话。”

“我不想去,”我说,想起过去几天、几周里我的生活。我感觉自己找到了什么,我的位置,我的灵魂伴侣。“而且我也不想让你去。”

本开怀大笑。

“你这话真体贴,但我不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有万分关系。”我说。

本沉默了一会儿,他在研究搪瓷大杯里的内容。

“我可以搪塞我父亲一段时间,”他说,“这会让他非常恼火。没有人对伊莱哲·里德尔说不。”

“梭罗会怎么对你说呢?”我问,用他自己的理念让他上钩。因为我知道梭罗会怎么说,他是铅笔大亨的继承人,也有过同样的处境。

“你非常聪明,哈里。”本大笑着说。

“但我足够聪明吗?”我问,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扑通直跳。我为我们谈话的性质心潮澎湃,因为它似乎渐渐导向我几个月来一直渴望而不敢追求的东西。

“对什么来说足够聪明?”

“对你。”我大胆地说,因为我感觉自己正在爬树,不用攀钩也没有翻转线。我在树的高处,虽然深知危险,又感到足够安全,可以继续。我抬眼看本,他的脸庞在火光中洋溢着橘色,我被奇怪地触动了,胸中有一股无法抵挡的情感,一种我从不知道的情感,之前的我从未坠入爱河。我很困惑,因为人们一直告诉我,上帝会惩罚那些亵渎自我天性的人,我对本的爱意是一种丑行;母亲以前带我去教堂时,或者父亲和我流落街头去做礼拜,为了参加之后的野餐,然后搞点免费食物吃时,他们就向我讲这个。我走向本,把脸贴上他的胸膛。他没有退却。我抱住他的头,开始亲吻他,但他脱身了。

“我在你眼里丑恶吗?”我问。

“你不用相信别人告诉你的东西。”本说。

“但他们说——”

“一个人的天性源自内在,不是来自外界。为了合乎他人拟定的死板准则而颠覆一个人的天性,这才是丑恶。把自己强塞进一个混淆灵魂的角色,只会摧毁你自己。”

我抱起他的头,再次亲吻他,这次他接受了我的吻,我没有停,尽管这个吻粗粝,有咸涩的滋味,可它感觉太好,我害怕放开;最后,我推开他,退后,感到羞耻,因为万一他根本不想那样怎么办?万一我从头到尾都对他判断错误呢?

“树木不会批判我们,哈里,”他说,“远在这里,我们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我刺耳地问,突然间开始顶撞他,“把话说清楚。”

本犹豫了片刻,然后伸出手来,一把抓住我的夹克,把我拉向他。他狠狠地吻我,我们的牙齿刺耳地碰撞在一起。

“像那样,”本说,“还有更多。”

“那就来吧,”我激他,“来啊!”

本又一次吻我,几乎是粗暴的,他一直不放,直到我猛地甩开,挑衅地大笑。“跟我玩这个。”本握紧拳头说。“来啊!”我挑衅他。本飞快地扑向我,用摔跤的姿势卡住我的腋下,把我一把摔到地上闷烧的火堆旁。我们无言地扭打,一场危险的打斗;我们互相拉扯衣服,伺机占领上风,互锁彼此的胳膊,直到对方疼得皱眉苦脸。大腿切入两腿之间,找到杠杆位置,翻倒对手,压下去,把脸用力摁进森林的地里,尝到泥土,放声大笑,对着一只耳朵气喘吁吁,心脏在发力中欢跳,手也疼了,肌肉也拉伤了,直到渐渐筋疲力尽,然后,就像为狼群战斗的狼一样,脖颈为白牙献上,眼神紧扣,汗水与紧实的肌肉交织,更强的兽称雄,被征服的一方祈求着,承蒙怜悯;紧扣释开,强者拥抱被征服者。

本重新把火堆拨着,加了燃料,在离火堆尽可能近的地方铺开一条毛毯,这样的温暖可以给人慰藉,而又不至于太近,让人燥热。他温柔地把我哄上铺盖。我筋疲力尽,他躺在我的身边,用一床羊毛毯给我们两人盖上,毯子扎着我们裸露的皮肤,但还可以忍受,我们不想去管,因为这种不适在某种程度上确认了我们赤身裸体,以及我们的大胆与尝试。见证一切的树木不发一言。

“我父亲在建的宅邸位于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我向你保证,”他说,声音低沉而催眠,“森林茂密青翠,一面断崖直下两百英尺入水,西面的景色望山,日落壮美得让你落泪。哈里,它会是我们的地方。我和父亲定下的协议,意味着他不能过问我如何管理大宅。他以为是留给我未来的家庭的,但它为我们而建,是我们的避难所。”

“听起来很美,但我想在这里再多待一段时间。”我说,懒洋洋地凝望火焰,火烧得正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