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遮不住日光(第7/8页)

这一层的值班护士离开了自己的位置,迎上前来。阿瑟告诉她不用担心,一切都好。她听到阿瑟这么说很安心,但还是陪着他一直走回到病房里面。他还得再耐心等几天,到周末的时候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护士刚一走开,阿瑟就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保罗接了电话。

“我打搅你了吗?”

“完全没有哈,”保罗显然在说着反话,“我甚至不用看表就知道,没有!”

“你说得对!”阿瑟兴致非常高,“我打算让我们家那幢老房子恢复生机,我们可以铲平外墙,修一修窗子,把地板好好打磨抛光,包括门前回廊里面的木板全部重整一下,你不是跟我讲过有一位工匠手艺不错吗?就让他来帮忙把厨房里的家具水管全都除垢去锈好了,我想整个翻修一遍,就跟以前一样,连门廊前面的吊床也要好好搞一搞。”

保罗的脑袋暂时离开了话筒,睡眼惺忪的他探头看了看摆在床头柜上的闹钟。

“你真的要在凌晨5点45分开会讨论工程维修的问题吗?”

“我还打算把花园上面那个停车房的顶棚拾掇一下,然后在花园里再种上玫瑰花,这样那个地方就会重新变得生机勃勃起来啦。”

“你是打算此刻马上就开工呢,还是可以稍微等那么一下下?”保罗觉得自己越来越抓狂了。

“礼拜一你就可以开始做工程预算了。”电话那一头的阿瑟依然是那么热情,“然后在一个月之内开始干活,每个周末我都要去现场看一看工程进度,直到一切都完工为止!你来帮我呗?”

“我现在继续蒙头睡我的大觉,假如真那么好运能够在梦里面碰到一个木匠的话,我就问他拿一份报价单,然后等醒过来的时候,我再给你打电话,傻帽!”

说完,保罗就挂了电话。

“这是谁啊?”奥妮佳身子缩到他怀里问了一句。

“一个疯子!”

夏日的午后在热浪中无精打采。劳伦把车停在警察专用位的后面,然后下车进了警察局,向值班的警员表示,想要找一位已经退休的警探,他的名字应该叫作乔治·皮尔盖茨。值班警员用手指了指放在他对面的板凳,接着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在电话里聊了几分钟以后,他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草草记下了一个地址,然后示意劳伦站起来。

“喏,接着。”他递过来一张纸,“他在这里等着您。”

地址所指的那幢小房子位于这个城市的另一头,在第15大街和第16大街之间。劳伦把车停在了过道里。乔治·皮尔盖茨正在他家的花园里等着她,两手背在身后,手里拿着一把剪子,还有刚刚剪下来的玫瑰花。

“您这是闯了几个红灯啊?”他看了看手表,“我还从来没有试过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跑完这一段路程,就算是开着警笛也不可能啊。”

“这些花真漂亮!”劳伦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老警官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招呼劳伦坐到了花园里的棚架底下。

“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

“您为什么没有逮捕他?”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啊?您这个问题,我一点也不明白。”

“那个建筑师!我知道是您把我带回医院的。”

老警官看了看劳伦,一边做着鬼脸,一边也坐了下来。

“您想来点柠檬吗?”

“我更想的是您能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退休只不过两年,整个世界都变了。大夫什么时候竟然开始审问起警察来了,这还真是令人长见识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这么难以启齿吗?”

“这得取决于您已经知道了多少,以及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我几乎什么都知道了!”

“那么,您还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最讨厌‘几乎’这两个字了!”

“我就知道您一定会对我胃口!等我去拿点饮料,马上就回来。”

他把玫瑰放在了厨房的洗碗槽里,解下了身上系着的围裙,从冰箱里取出了两小瓶苏打水,然后在经过走廊里的镜子前面时稍微暂停了一小会儿,把头顶仅剩下的几缕头发拨了拨,也算是整理了一下。

“新鲜出炉的饮料!”他一边说着一边坐回到桌子旁边。

劳伦对他表示了感谢。

“您的母亲当时没有起诉,所以我没有任何理由把您那位建筑师铐起来!”

“这可是一桩绑架案,政府理应维护受害人的权益,难道不是吗?”劳伦喝下了一大口苏打水。

“是的,不过我们遇到了一点小麻烦,这个案子的档案丢失找不到了。您应该也很清楚我们那边的情况了嘛,警察局里面,说实话有时候也挺乱的。”

“您就没打算要帮我,对不对?”

“您就一直没告诉我您到底是想要了解些什么!”

“我想要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唯一可以说清楚的事情是这个家伙救了您的一条命!”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不是我而是他。您去问他啊。他可不就在您的手掌心里嘛……这是您的病人啊。”

“他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讲。”

“我猜,他可能是有理由的。”

“那您呢,您不愿意讲的理由是什么?”

“跟您一样,医生,我也要保守我们的职业秘密。我觉得,就算是到了退休的时候,您也应该不会违背这方面的誓言吧?”

“我就是想知道他的动机是什么。”

“救人一命,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充分?您每天不都在对陌生人做着同样的事情吗……而这个家伙只不过是试着救了一个人,您总不至于还要为此怨恨他吧!”

劳伦终于认输了。

她对老警官的这一番接待表示感谢,然后转身向自己的车子走去。皮尔盖茨跟了上来。

“您还是忘了我刚才那一番道德说教吧,那就是在装高傲呢。实际上我不能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是因为您听了以后一定会觉得我疯掉了。您可是医生,而我只是一个老家伙,我可一点也不想被有关机构当疯子一样关起来。”

“别忘了,我也会保守职业秘密!”

老警官打量了她一会儿,然后俯身凑到车窗跟前,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他这一辈子到现在为止见证过的最疯狂的事情。这个故事发生在某个夏天的午夜,那是卡梅尔湾,就在海边的一幢房子里……

“嗯,我还能跟您说些什么呢?”皮尔盖茨继续往下讲,“那个时候,屋子外面的气温是30摄氏度,其实屋子里面也差不多,而我竟然会瑟瑟发抖。医生啊!您就在我们那个房间旁边,躺在小书房里的床上面,当他跟我讲这个无比离奇、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的过程时,我真的感觉到了您的存在,大多数时候是在他的旁边,但偶尔有时候也会过来,就坐在我的旁边。所以,我信了他。当然,那也可能是因为我在心底里其实早已倾向于要相信他。这也不是我第一次重新再想这个事情了。可是,该怎么跟您说呢?这件事改变了我看这个世界的眼光,甚至可以说是稍稍改变了我的人生。所以,就算是您真的要把我当作一个老疯子又如何,那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