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离完毕(第5/7页)

救援船队上的工作人员,往往是临时拼凑出来的大杂烩。陆军总部工作艇“马尔堡号”的船组人员,就是由四名中尉、四名司炉、两名空军上士,以及两名趁着休假自愿南下帮忙的财政部公务员组成。热爱航海的记者迪凡恩抛下在沙洲上搁浅的“小安号”,路上拦了便车回家,然后到拉姆斯盖特四处挑选船只,发现三十英尺长的“白翼号”汽艇还有空位。

“你以为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白翼号”开船之际,一位打着官腔,看起来非常专业的海军军官问道。

“去敦刻尔克。”迪凡恩回答。

“不,你不行。”军官说。迪凡恩纳闷自己是否触犯了什么规矩,对于这类事情,他毕竟还是个生手。不过军官说明的理由跟迪凡恩个人完全无关。谁想得到,“白翼号”竟被选为一位海军将军的旗舰了。

希尔内斯造船厂的维修官泰勒少将,目前已替发电机计划完成一百艘小型船只的维修、人员配置与调度了。他是一位退役将领,在伦敦有一份体面的办公室工作,颇有理由觉得自己已经善尽本分——于是他前往拉姆斯盖特,想法子投入跨海行动。

传言仍有英军滞留玛洛海滩,因为他们通往防波堤的道路被封锁住了。泰勒立刻说服拉姆齐让他带领几艘斯固特和小型汽艇,前往玛洛营救他们。他为自己挑选了“白翼号”,所以迪凡恩莫名其妙跃升为临时海军副官,替一位如假包换的将军服务。

晚上九点半,坦纳特上校的最大助手孟德中校拿起扩音器,稳稳站在东面防波堤靠海的尾端。当船只逐渐抵达,他成了某种“交通警察”,指挥它们前往有需要的地方。泰勒将军的船队受命前往玛洛海滩,但是那里空无一人。将军的船队随后加入以防波堤为中心的一般救援任务。正如丹尼推断的,多佛根本不可能勾勒详尽蓝图,孟德在指挥船只流向时,靠的是自己的判断。

防波堤本身有优先权。孟德在驱逐舰和海峡轮船从昏暗中赫然耸现时,分派停泊任务。潮水强劲地向西扑打,船只特别难以靠岸。韦克沃克将军搭乘“MA/SB 10号”快艇四处巡逻,扮演拖船的角色,推走被木桩卡住的驱逐舰。在防波堤底座,贾铎中校和永远沉着冷静的帕门蒂尔准将负责管制步道上的士兵流量。依照计划,绿霍华军拿起刺刀形成一条警戒线,维持队伍秩序。仍在燃烧的城市,为大伙儿带来足够的光线。

刚过九点,最后一批远征军走上了防波堤。最后一支防空分遣队的指挥官图利尔中校,摧毁他的七门火炮,然后指引弟兄登上“猎人号”(Shikari)驱逐舰。冷溪卫队第二营排成一列走上“军刀号”驱逐舰,仍然骄傲地扛着他们的勃轮机枪。只剩下寥寥可数的士兵,绿霍华军解散了警戒线,加入登船的人群。最后登船的小队,或许是国王萨罗普轻步兵团第一营。

最后几支分遣队违抗了留下伤员的命令。“军刀号”只有十四张担架床,但是有超过五十名伤员被战友抬上船。“军刀号”舰长迪恩中校没听到半句怨言,“而且几乎没听到任何呻吟”。

在防波堤上川流不息的人潮中,有两名军官连手抬着一只箱子。其中一人是一名参谋官,身上衣服又破又皱,就跟其他人一样。另一人则神采奕奕,穿着无懈可击的军服。亚历山大将军正带着指挥部剩余的人员离开,沉着冷静一如既往。依据事先安排,“MA/SB 10”号已在等待,韦克沃克上将在船上迎接将军。他们检查一下海滩,确定所有英军都离开了,然后朝仍然在防波堤接运士兵的“毒液号”驱逐舰靠近。

“毒液号”的麦克白中校站在舰桥上,这时,黑暗中传来一声吆喝,高声问他能否应付“几名高阶军官跟参谋”。麦克白于是叫他们从船尾右侧上船。

“来了几个将军,说是叫作亚历山大和帕希瓦。”麦肯利上尉几分钟后报告。他补充说,他把将军和几名助手安顿到麦克白的舱房,“但是我很抱歉,一名上校全身脏兮兮地跳上了你的床”。

“毒液号”在晚上十点左右出发,船上挤满了人,差一点翻船。麦克白停下来调整船只,然后火速起程。十点三十分,“温切尔西号”驱逐舰开始接运。部队拥上船后,孟德注意到这群人不是英军——只剩下法军。对孟德而言,这意味着任务结束,他要求“温切尔西号”的船长顺道带他返回多佛。

坦纳特上校也觉得大功告成。十点五十分,他把最后一批岸勤小队送上“MTB102号”快艇,然后自己也跳上船,返回英国。离开之前,他对拉姆齐发送最后的无线电信号:“行动完毕,准备返回多佛。”某位天才译写员把讯息浓缩成:“远征军撤离完毕。”坦纳特的讯息从此被誉为简洁而戏剧性的经典之作。

现在,魏克中尉是防波堤上仅剩的英国海军军官了。由于坦纳特、孟德和其他几位老手都已离开,而克劳斯顿在途中殉职,于是魏克顺理成章当上防波堤指挥官。这并非一项令人羡慕的工作,人手不足再加上他只是个中尉,遇到危机时没办法以位阶服众。

不过此刻已无所谓了。防波堤上空空荡荡。英军都走了,也没看到法军。“有许多船只,不过找不到部队。”韦克沃克凌晨一点十五分向多佛发送信号。再过两小时就是六月三日的白天了,所有接运行动都必须停下来。时间飞逝,但是超过半打船只无所事事地停在空无一人的步道旁。

“听着,中尉,我要七百人,去把人找来。”“金鹰号”舰长戴维斯上尉指示克罗斯比中尉,当时他们一起站在防波堤上,纳闷人都跑哪儿去了。克罗斯比往岸边走去,每当炮弹声接近,便停下来闪躲。最后,他在防波堤底座遇到一群法国大兵。现场没有指挥登船的军官,于是他用小时候在学校学的法语召集部队。“过来这里,所有人!”他喊着,同时打手势让大伙儿跟他走。

一行人在回去的路上经过另一艘停泊船只,船上人员想方设法引诱这群人上他们的船,仿佛园游会上的叫卖摊位。规则是“先载先走”,没有人想在敦刻尔克多加逗留。克罗斯比确保他的人不脱队,就让另一艘船的船员自己去想办法找法国大兵吧。

他们试了。“汀瓦尔号”的代理舰长尼克松上校往岸边走去,高喊着他的船可以载好几千人。“奥尔伯里号”(Albury)也派出使者,拿大型扫雷舰的优势当卖点,最后兜来了两百人左右。

不过其他船只找不到人。汽车渡轮在勐烈炮火下等了将近一个钟头,然后奉命回航,硕大的船舱仍然空空荡荡。“快递号”、“科德林顿号”(Codrington)和“麦尔坎号”驱逐舰的状况也一样。韦克沃克让这些船留在岸边,直到实在无法继续耽搁为止。但是由于天将破晓,而法军不见人影,它们最后也空船而归。